休门伸出手遮挡着异系阳刺眼的阳光，看清楚学校主楼钟塔的显示，“新瑞爱星纪元2083年10月16日早晨9点”。

——“原来的钟是有表盘指针的，那样才有韵味，改成这样直白多没意思。”他想。

从校外就可以看到这座钟塔。

“绿灯了，我们过去吧。”身边的小个子埃希说，他和身材高大挺拔的休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休门和埃希在同一个寝室，专业不同，都是北国大学的大四学生。他们几乎每个周六的早晨，都会这样，到大学对面的捷速超市买一些生活用品。

因为北国海相对封闭，可以当作新瑞爱星气候变化的缩小版加以观测，所以与之毗邻的北国市集中了不少相关的研究机构和公益团体。秋意已浓，海洋的气息轻轻地拂过整座城市。

休门和埃希走进了校门。道路两侧的梧桐树已经开始落叶。路边的音箱里传来优美的旋律——《新瑞爱星之恋》，几个坐在草坪上的年轻人随声哼唱着。一些上了岁数的人在校园里悠闲地散步，他们是住在周围的居民，北国大学的校园和部分设施面向市民开放，这里成了他们闲暇时的好去处。今天的毕业生就业招聘会等一会儿才能开始。他俩走进路边的草坪，躺了下来。

——“天高云淡。秋天还是来了。今年的夏天可真是酷暑难当。”休门想。

“校花评选出结果了，你看到了吗？”他的同伴饶有兴味地问。

那是学生们自发的活动，固定在每年秋天的新生入学后进行，今年的校花评选格外引人注目，因为连续两年当选的校花小姐刚刚毕业，大家对那张呼之欲出的新面孔翘首以待。

——“温柔、美、清澈，一个模糊的印象，永恒的追求。爱上的只是自己的一部分。”休门想。

“我一直没有关注啊。你对评选结果满不满意？” 他说。

“超预期！不过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来告诉你吧，第一名是金融系二年级的佩妮。她可是我们商都来的同乡呀！”埃希得意地说。

“那真得祝贺你们了！”

“其实历史系的西丝也不错，知性型的，十五岁上大学，马上就要博士毕业了。”

“我知道她，她的男朋友麦迪是我们系下一届的，天文爱好者，‘北极圈的儿子’。不过算起来他们的年纪倒是差不多。”

“既然名花有主，就不提她了。还是佩妮，女孩子太漂亮了也是问题，她们系里去捕捞船队上实践课，她就被那里的布特船长给看上了。布特有钱，长得又帅，回头就领着佩妮到北国饭店吃饭，还开着商都牌跑车带她兜风。”

“其他的女生会嫉妒的。”

“可能吧。听说他家是地道的本地人，是世代的渔民，到了布特父亲这一代，北国的人口猛增，他父亲抓住机会搞房地产，赚了第一桶金，及时出手以后，又干上了老本行，组建了北国最大的北国鱼捕捞船队……”

休门听埃希不停地说着，不觉困倦了起来，昨天晚上，为了了解招聘会参会机构的情况，他在网上查找资料，一直在自习室待到了后半夜。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好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听到埃希在叫他，“休门，到时间了，咱们走吧。”

休门揉了揉眼睛，从草坪上站了起来，和埃希一起向体育馆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梧桐树下的林荫道上，迎面走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女生。

“真是太巧了！刚说到佩妮，她就来了。” 埃希兴奋地说。

那个女生长着明亮妩媚的眼睛，弯月般的细眉，长长的睫毛，皮肤白皙细腻，乌黑光亮的卷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上面夹着一个长条的蓝色发卡。身穿带着皱花衣袖和蕾丝下摆的白色连衣裙，脚上穿着白色条带的皮凉鞋。

微风吹过，她优雅地规整了一下落下来的发丝。

佩妮也看到了埃希，她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露出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埃希，你这是去哪儿？”

“今天有招聘会，我们正要过去看看。”

“你不是要考理论物理系的研究生吗？”

“是陪我的室友去。这位是休门。”

“你好，我是综合科技专业四年级的休门。”

佩妮注意到了埃希身旁这位身材挺拔、面容清秀的男生，脸上微微泛起红晕，“你好，金融八二的佩妮，很高兴认识你。”

体育馆是一个拱形结构的建筑，两侧分别有一排倾斜的方柱连接着屋顶和地面，正门入口处的上方是折板状的钢筋混凝土制的雨篷。门前的横幅上写着，“北国大学2084届毕业生招聘会”。

休门和埃希走了进去。体育馆里临时隔出许多展台，人多热闹，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贴纸，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和各种各样的展示品。休门一直在找槐花基金会，按照图示的位置，他们的展台在最里边。沿路有几家人气很旺的招聘单位，展台前挤满了应聘的学生。

休门边看边想着。

——“索-斯-制-造-，摆了这么多产品模型！光能板、燃烧机，都是能源设备，一个是转化异系阳的光能的，清洁能源，另外一个是烧化石能源的，是煤炭、柴油还是煤制油？这两样东西摆在一起，经营理念真是不好理解。要是槐花基金会就不会这样，那里也不制造产品呀！那倒也不一定，有形和无形的区别呗！这个潜航器好漂亮！笔直的一排舷窗，能潜水的飞机，海中美男子。她刚才是这么看我的吧，眼神是这样的，是本来就是一潭秋水，还是它的反映物使然？后者吧，人的想法都是有选择的，我愿意这么想，进化的结果。潜航器为什么要做成飞机似的呢？它不应该更像一条鱼吗？海里的生物各不相同，每一种都有它的道理。能塑造自己才是最好的。真的有一架飞机哎！直升机！别挤着！这个招聘主管的五官长得很有特点，转过去就变扭曲了，转过来看看，诚恳的表情。

——“这是索斯发电厂。索斯的公司来了这么多！千里迢迢的，哦，原来是安亦提集团下属的化石燃料发电厂，不完全算索斯的，名门家族企业，出了名的待遇好，怪不得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幸亏不是神话的世界，一个预言就毁掉了亲情。那个长着褐色眼睛的年轻人坐姿很优雅，领带上绣着谷物的图案。”

休门和埃希继续往前走，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槐花基金会的展台，冷冷清清，几乎没有人光顾这里。隔板上的贴纸上印着简介：……槐花基金会位于北国市，是从事防止全球气候变暖工作的非营利机构……贴纸旁边挂着的显示屏上，正在分画面直播着发生在各地的气象灾害的实景。

展台里站着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人，他的鬓角有些发白，仪态收敛得体，眼角上翘，四肢又细又长，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新卫二星人。休门从背包里拿出履历书，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