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对程清泉来说，是四季中最难熬的季节，十七岁之前，他有个很好的身体，冬天在练功房穿着薄薄的舞蹈服跳舞，他也不觉得很冷，但自从生病化疗后他就一直畏寒，南方城市没有集中供暖，程清泉家到处都摆着取暖器，客厅餐厅卧室卫生间，只要程清泉去的地方，都摆上一台，但即便是这样，程清泉还是受寒动不动就咳嗽。
冬天咳嗽是程清泉习以为常的事，他已经这样咳了十年，天气一凉就断断续续的咳嗽，咳得不凶，轻轻的咳，程清泉自己不太在乎，但海城第一次与程清泉过冬天，程清泉的咳嗽让他很在意。
网上的止咳偏方，什么盐蒸橙子，冰糖炖雪梨，香油鸡蛋，大蒜冰糖水，只要看着靠谱的，海城都一一炖给程清泉吃，只要海城做了，程清泉都会笑着吃下去，哪怕难吃也不抱怨，但依旧没效果。
药店里但凡有的止咳药，都被海城买了个遍，也拉着程清泉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肺部喉咙都没问题，中医说是化疗伤了根本，体质差不耐寒导致的。
海城家安了地暖，他想让程清泉去他家住，被程清泉拒绝了，程清泉怕海城的亲人来了看见他，会给海城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海城没办法，只好买了两台电暖器片，在程清泉家卧室客厅各放一台，尽量的提高室内温度。
临近过年，程清泉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家大扫除，每年他都要这么彻底的打扫一次，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整理擦拭一番。
海城怕程清泉累，在一旁帮着程清泉整理，在一个旧箱子里，他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是程清泉十七岁以前的相册，海城翻开相册，第一次看见了十七岁以前那个健康健全的程清泉。
程清泉从小就很瘦，四肢很修长，脸长得和现在一个模样，是个非常好看的孩子，相册里很多照片都是穿着舞蹈服照的，有的在做一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还有很多拿着奖牌奖杯的合影。
意气风发，天之骄子，是海城看了照片后，对十七岁以前的程清泉的印象。
“你从小就这么好看。”
海城边翻相册边赞扬着，他拿起一张舞蹈比赛的合影，骄傲的说：
“这么多孩子里，你是最好看的，你小时候一定经常被夸。”
“嗯，小时候确实经常得到夸奖，都以为我长大会成为舞蹈家，会有大出息，谁知道呢……人算不如天算的……”
程清泉整理着箱子里的书，自嘲着，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海城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他刻意用欢快的语气说：
“幸好你没当舞蹈家，否则这世上岂不是少了位好老师？”
听了海城的话，程清泉笑了，他看着海城，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能逗他开心，有海城在烦恼总能烟消云散。
“这是……你妈妈吗？”
海城指着相册里抱着幼年程清泉的一位女士。
“嗯。”
程清泉看了一眼，肯定的点点头。
“妈妈好漂亮，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多人追她。”
海城发自真心的赞扬着，虽然他觉得程清泉长得更像程之彦，但程清泉的母亲也是位不折不扣的美人。
“嗯……”
程清泉看着照片上的母亲，眼神有一些黯淡。
“我小的时候有很多叔叔追她，也不介意有我这个拖油瓶，只是她都没同意，怕他们对我不好，其实……我妈是很爱我的，她一个人打两份工，就是为了给我创造更好的条件，只不过她自己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程清泉把眼神从母亲的照片上收回，低头边整理书边说：
“她很爱程之彦的，从程之彦抛弃我们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崩溃了，她那时就做过傻事，割过腕，后来怕我成为孤儿太可怜又自己去医院缝了针，手腕上还留了道疤……她是为了我又撑了十七年，所以她选择离开我不怪她……只要她觉得解脱了就好……”
海城看着程清泉母亲的照片，叹了口气：
“世间最可怜的就是被辜负的深情。”
程清泉闻言看向海城，海城的话总是能说进他心里。
“清泉。”
“嗯？”
“我们永远都不分开，无论发生什么事，谁都不能提分手，谁都不能抛下对方，好不好？”
海城看着程清泉，等一个回答。
“嗯……好。”
程清泉坚定的点点头，他想以后即使海城的父母不同意，即使有世俗眼光的偏见，他也绝对不会放开海城的手。
海城搂过程清泉，亲了亲程清泉的额发，程清泉抬头看他说：
“下午我们去逛逛商场吧，过几天就过年了我想买点年货，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呢。”
程清泉想到能跟海城一起过年，脸上立刻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清泉……我得回家过年。”
海城皱着眉一脸的歉疚，程清泉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欠考虑，他孤身一人，可是海城不一样，海城有个幸福的家庭，过年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当然要跟家人一起过。
“没事，你应该回家的。”
程清泉拍拍海城的手微笑着安慰海城：
“回家好好陪家人，我们天天在一起，不差这一天的。”
“对不起，清泉。”
海城搂紧了程清泉，程清泉靠在海城胸口，表情有些落寞，他真的很期待跟海城一起过年，可是要他选择他还是会支持海城回家，海城的父母一定希望海城能在家过年，一家人团聚。
除夕那天，海城一早就回家了，他说父母要他早点回家帮忙做新年的准备，程清泉滑着轮椅送海城到家门口，海城走后，程清泉呆呆的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个又只剩他一个人的家，他突然有些害怕夜晚的到来，害怕又自己一人面对窗外的万家灯火。
年夜饭程清泉没心情做，他煮了两碗面，一碗自己的，一碗摆在餐桌对面，是给母亲的，他坐在餐桌边，筷子夹着面条却毫无胃口，他把碗里的一个蛋夹到对面碗里。
“妈，您多吃一个蛋，今年过年对不起了，就煮了碗面，您别生气，等清明的时候，我给您多烧点钱。”
程清泉低头吃了口面，脑子里想的都是海城，食而无味。
电话铃响了，是海城的来电，程清泉激动的立刻按了接听，他好想海城，好想听海城的声音。
“清泉，我让大林送了几个菜过去，你去小区门口的天桥边等等他，他一会就到。”
一听到海城的声音，程清泉鼻子就有些发酸，他不想海城担心，按耐着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
“过年还麻烦大林，不用送了我都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