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许清泽住集体宿舍的最后一天。

窗外阴沉沉的，越过操场还能看到对面办公楼的灯光，只是在暗红色夜晚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萧瑟又沉闷。

明天就是中秋放假了，但很多人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比如医生、护士、银行柜员、警察......以及凶手。

值班的同事是凌晨五点多接到报警电话的，时月白来接许清泽时他还在床上困觉。

报警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奶，案发地点在江城四中的教师家属楼，死者是住对门的女高中老师，警队其他人已经过去保护案发现场了。

奥迪R8，超跑的副驾并没有比硬床板舒服，许清泽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躺在靠背上频频打哈欠，直到时月白拿刚买的咖啡冰了一下他的手，才突然清醒过来。

时月白：“你昨晚几点睡的？”

许清泽：“凌晨两点，跟导师打电话要了点儿设备。你呢？”

“差不多”，时月白打开了雨刮器，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从姚县那边回来就一点了。”

“哦”，许清泽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总有一种又糙又野的气质了，连续四五天只睡十几个小时，没条件洗澡，没工夫理头，而危险和不幸总是突如而至，他们也只有像豹子一样，随时保持清醒和凶悍，才能直面犯罪分子。

不像他，每个研究对象都是困在动物园里的动物，有蟒蛇，有狮子，也有野猪和秃鹫。

相同点，都是喜欢做徒劳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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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四中，在老城区附近，建校几十年了，过去是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现在师资力量还行，但学校建设一直跟不上投资。

灰色的老式家属楼紧挨着学校外墙，入口没有保安也没有商铺，一楼进去就是几家住户。

楼道内还算干净，许清泽踩着时月白的脚印，一步两三个台阶快速上楼，不过奇怪的是这栋楼的监控好像最近全被拆了。

时月白：“怎么样？报案人呢？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五楼最内侧，还贴着对联的防盗门大开着，趴在地上的梁辰闻言抬了一下头，“小赵在对门看着呢，老太太有点儿高血压。”

许清泽套上脚套跟在时月白后面，小心地避过老梁研究的那块踏脚垫，透过玄关，一眼看到了躺在沙发上几乎浑身赤|裸的女人。

嗡——

大脑突然像是来了场紧急爆破，但所有的能量都被禁锢在一起，穿破层层障碍反映在意识里的只有眩晕。

许清泽扶着墙吃力的调整着急促的呼吸声，压抑着分贝一下一下用力透着气，使劲咬合的牙齿在几毫米的距离上来回摩擦，脸颊绷的有点儿抽痛。

“来了啊，头儿”，秦胖子的声音哪怕严肃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可许清泽却觉得那十几秒周围都是嗡嗡的耳鸣声，“死者刑念慈，26岁，四中的英语老师，身上无明显打斗伤，颈部有勒痕，死于窒息......”

刑...念慈。

许清泽松开紧攥的拳头抹了一把脸，抬头恰好对上了时月白望过来的视线。

他压低声音：“怎么了？认识？”

“嗯，小时候的一个邻居”，许清泽垂下眼帘，声音有点儿低哑，他三天前还敷衍过母亲会去拜访。

“能坚持吗？”

“能”，许清泽点头，只是神色看起来越发冷漠。

时月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最终什么话都没说，转过身继续勘察现场。

刑念慈是以大字型摊开躺在沙发靠背上的，脖颈的勒痕像缠着一条褐红色的麻皮蛇，上半身衣物基本全被撕毁，白色的毛衫纽扣蹦到了很远的地面上，下半身盖着一块白布，牛仔裤堆积在脚踝上，露出的大腿布满了骇人的掐痕。

尸体这般混乱，面前的茶几却是非常干净整洁。

两杯牛奶一深一浅，半盒沙拉一袋开封的纸抽，还有一个空荡荡的小垃圾桶。

时月白蹲在茶几旁，锋利的目光像开刃的匕首，一寸寸刮过这几平米大的地方。

打开冰箱，里面都是一些水果和火腿芝士一类的食品，没有储藏牛奶，石榴、葡萄、梨还有柚子，正好是沙拉里面的水果。

“提取到有效指纹了吗？”

秦胖子：“取到了，那杯多一点儿的牛奶杯上有不属于死者的指纹，哎头儿，按说这死者应该和来人关系不错，毕竟都当着人家的面儿吃晚饭了，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临时起意才想欺负人姑娘，结果失手把人杀了？”

“不会”，许清泽站在几步外开口，没有再躲避视线，然后走过去绕过沙发，站在尸体背后弯腰观察。

“她的四肢没有进攻的姿势，臀部始终坐在沙发一半处，说明之前就处于昏迷状态，手指蜷曲面部表情有非常短暂的惊愕，这是被勒脖子窒息前下意识的自救行为。还有一丝...藏在恐惧下的果然如此的意味，她知道凶手为什么杀她？”

最后一句轻的像是自言自语。

低头思考的许清泽突然感觉一个黑色的影子铺过来，然后一个硕大的脑袋停在了他视线正下方，尸体上方。

“卧槽！老大你...你变态啊！” 注意到这边的秦胖子像个男老鸹，尖细的声音连痕检科的同事都吸引了过来。

......

“滚！”时月白甩了个白眼，从尸体上翻下身，吓得秦胖子立马收起了哆嗦的手指。

“勒痕向上，死者后颈有指印压痕，凶手身高至少有一米八”，时月白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手腕上并不存在的痕迹，他是以自己的身高为参数的，一米八五，如果凶手再比他矮点儿的话，勒痕就不会是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