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国际机场。
仲秋的早晨已稍带凉色,许清泽刚下飞机便摘下口罩,深吸了一口江城特有的味道。
清瘦的身材180的身高,顶着一头像是被特意抓过的乱发和由于偏瘦而略显凌厉的脸颊,站在人群中白的扎眼。
大清早的,人一点儿也不少,仗着身高优势,许清泽站在原地没动,眼神往人群中扫去,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一怔,细不可察的抽了抽嘴角。
人挤人裹挟着往接机口前进,讲电话的人也毫不避讳。
许清泽更喜欢观察人的面部表情,相对而言声音便具有欺骗性。
当然,这一切也是他的职业习惯。
“丽丽,我也很遗憾你和你男朋友的约会计划又要泡汤了,不过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就是这么苦逼,这周末师兄可能又得陪我去国外加班了,丽丽,我都瘦了......”
你男朋友...又...师兄...瘦了...
说着抱歉的话,可女子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窃喜的神色,言语之间故作疏离又忍不住炫耀的亲密感,都无一不在说明:我和你男朋友有一腿,可你还被蒙在鼓里,哈哈哈......
哈哈哈...所以说,插足者和出轨者一样令人讨厌,许清泽心想。
“巧巧,你人真的很棒,你已经很厉害了,你看大家都没有说你,你干嘛还想那么多呢?”
微皱着眉尖,低头掩饰明显的白眼,嘴角迅速向右撇起,又欲言又止的控住马上脱口而出的脏话,这是就连假装友好热情的声音都掩饰不了的不屑,就差喊:你自己什么逼样能自个儿心里有点数吗!老娘夸你都只能说你人真好!
......很有趣的灵魂
许清泽没忍住撇过头低笑,上扬的嘴角抵在冰凉的衣服拉链上,自觉又掌握了一门语言技术。
“I love you.And I\\\'m gonna leave my wife,I just... I just need more time.”
“我爱你,而且我会和我妻子离婚的,我只是需要些时间。”
双眉向中间皱起,眉头下压,不达眼底的笑意,眼角外侧没有一丝皱纹,不断下抿的嘴角,这么敷衍不耐烦的语气,打发个陌生人可能都要更真诚点儿。
果然,国际友人也一样。
许清泽知道,正常人每十分钟言语中就有不下三个谎言,其中大多数都无伤大雅,而具有伤害性的,被欺骗者也未必就毫不知情,不过都是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罢了。
只是......
人类生而就学会了欺骗。
这真是个令人厌恶的理论,尤其是在你一次次的验证过之后。
何必太认真呢,不只一个人对他说过,对朋友都如此,何况陌生人呢。
许清泽双手插兜,竖起了长款灰绿色风衣的立领,刚升起的一丝愉悦很快便淡的不留痕迹,埋头跟着不远处一个格子衫小孩儿大步向前。
说是小孩儿,其实也就和他差不多大,个头矮点儿,但许清泽觉得他有点儿缺心眼,谁他么接机拿着个大大的牌子,恨不得正楷加黑加粗,写着:江城市公安局欢迎您......
幸好不是警车。
许清泽习惯性的坐进副驾,转了两圈响着来电提醒的手机才接起电话。
“嗯...知道...我只是来看看,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你知道的,我只是感兴趣,不会像爸爸一样。”
“嗯?刑爷爷的孙女吗?我记得...好,有空我会去拜访的。”
挂了电话,许清泽又在手上转了两圈,倏尔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开心,真糟糕,他也是个正常人......
主驾上格子衫小孩儿紧紧抿着唇,正襟危坐,眼神控制不住,偷偷向右瞥,自以为不动声色,严肃又认真,却不知干净澄澈的眼睛全是诉说着好奇和委屈。
委屈?
许清泽自觉没看错,便试探问道:“是你们队长派你来接我的吗?”
不,是师傅......格子衫小孩儿刚要说话,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了不起的告诫立马闭嘴,不点头也不摇头,直愣愣的转过去,一言不吭。
师傅,我听你的话了,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可是一万字观察日记要怎么写!哇,大哭!这个专家就没表情!
要笑不笑,要哭不哭,似是而非,意味不明。
他怕再偷看下去,专家就会像电视剧里的变态大boss一样,神情温柔的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的小秘密我全部都知道了哟~”
咦,恶寒。
格子衫小孩儿没忍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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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江城市公安局,刑警队办公室。
时月白耷拉着拖鞋,嘴里叼着吃一半的包子,一手拿着刚喝一口的皮蛋瘦肉粥,一手顺起夹在脖子和肩膀之间的手机,滋啦一大口,不慌不忙的吞下最后一团包子,“嗯...嗯...”,淡淡的声音从容不迫的回应着电话那头,还嫌弃的看了眼手里滚烫的肉粥,缠成馒头的大脚丝毫不影响行动,刚进门就踹向临近那人的椅子。
吵吵闹闹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被踹椅子的秦胖子也立马乖巧坐好,看队长挂了电话,又灵活的移动180斤的肉身,兴致颇高的靠近比他高一头儿的时月白。
“哎,头儿,你说这小子行吗?这事不关己的小白脸样儿,一身行头整个一时尚宠儿,还有,你说这,这有120斤吗?出外勤能跟得上咱吗?”
时月白没搭话,几口喝完手里的粥,抓了一把头发,一夜没睡有些挡眼睛。
接过秦胖子手里被攥得弯角儿了的照片,时月白躺在实木办公椅上,双腿交叉脚搭上桌沿,翘起的椅子向后一颠一颠的。
过了半响——
“上头特批的,我没意见。”
小孩儿还挺好看的,一身风衣大步流星,铺面而来的气场震的秦胖子那刚来的小徒弟都快拍出了幻影。
“就是,人家那是形象好”,旁边隔间里探出个捧着中老年保温杯慢慢嘬茶的脑袋,“再说,你以为谁出外勤都跟你似的,靠180斤的腱子肉”。
“头儿!他这是人身攻击!”被开玩笑的秦胖子愤而起身,趁其不备就是一个锁喉,反之,被勒脖子的瘦高个儿压根没当一回事儿,还淡定的朝他的保温杯里又放了五颗枸杞。
“好了,秦哥梁哥你俩别闹了”,办公室里唯一的短发女警小赵无奈的看着对面的日常,又低头敲击键盘。
“头儿,资料你看了吧?”
“还没来得及,听局长说了几句,你再详细介绍一下。”
“好”
“许清泽,24岁,之前就读于哈佛大学犯罪心理学博士,今年以全优成绩毕业,曾因连续三年观察Fox River & Sona监狱里的犯人,著作《真相写在所有人脸上》而出名,其导师是世界著名微表情专家,M国FBI行为科学调查组及测谎实验的创始人。
呃...是个同性恋。”
“卧槽!”和梁辰绊手绊脚的秦胖子立马止住了想要拥有对方大脑的奇思妙想,“果然,天才都是不同的”,说着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旁边躺在办公椅上的男人。
人类都是从众的。
当三束目光齐齐射过来又立马躲回去,又齐发发地看向他时,时月白放下腿轻笑了出来,“呵,都看着我干吗?一个个儿的跟探照灯似的,王景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
一说到正事,三人立马严肃起来。
小赵开口道,“出来了,法医室那边刚送过来,死亡时间为昨夜凌晨三点左右,死者食道黏膜呈灰白色,胃壁粘膜皱襞隆起,附有白色粉末,胃内容物PH为12,有白色粉块,肠胃均有灼烧和腐蚀现象,判断死亡机理为硷类中毒,据化验是生前被迫吞服大量生石灰所致。
此外,现场出血量不多,死者喉腔、气管,支气管内均有凝血块,但未达支气管深部及肺泡腔,尸体检查未发现窒息现象,判断颈前玻璃切割伤非致命伤,从伤口方向及深浅判断,为死者自身所致,应该是吞服生石灰后因剧烈疼痛想要自杀。”
“我靠!凶手够狠的呀”,秦胖子故作瑟瑟发抖,他昨晚没有出外勤。
“不过绑架后三十二小时才下手,这是应激性犯罪吧,头儿,你说王胜利是不是还不知道王景已经死了?”
时月白没答话,明显是同意秦胖子的观点,“走,老梁,再跟我去审审王胜利”,食指骨节轻敲桌子的声音,“你俩待着迎接新人”。
审讯室内,一中年男人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黢黑的双手不自觉的扣着指甲缝内的污垢,许久未清洗的头发像一块毡一样重重的贴在头皮上。
“姓名?”
“王胜利”
“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