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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再见亦是你(5)(2/2)

楼弋回家拿过冬的衣服。

从家里回来后,天气入了冬。

立冬这天,梁从山抓来一只自家圈里饲养的山羊拿到村公所宰杀,说是让村公所过立冬。

“冬至还早嘞,这天冷,我们提前吃羊肉。”

楼弋不敢看杀羊,躲到楼上自己房间里看书。年关时,也不敢看杀猪,小时候听见猪惨叫还被吓得哭鼻子过。一直到晚上,羊肉烹饪好了,秦兰上楼来叫她。楼弋以前吃过羊肉,但只限于羊肉粉里的羊肉薄片,今天头一次见这场面,心里有些不好受。一想到过于血腥的场面,心里直犯恶心。

杀羊不比杀猪。吃羊肉也不比吃猪肉来的顺其自然,可能也没吃习惯,楼弋心里接受度不高。

“秦兰姐,你们吃吧,我不想吃。”

“小楼你不舒服啊?”一听楼弋不下去,秦兰以为她是生病了,赶紧关心的是问:“生病了?还是那个来了?”

“不是。秦兰姐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快下去吃吧。”

这时,外面传来车子的声响。

“谁来了?”秦兰伸长脖子,往门外探探头,嘀咕一句。

“应该是支书。”楼弋以为。上一个星期胡元东是去市党校学习,算算时间也该结束了。

“小楼,既然没生病啥事儿也没有,你就要下来一起吃。无论如何都要一起。”

“可——”秦兰直接抢了楼弋手中的书,一把放床头桌上,拉起人就往外面走, “别可是了,听秦兰姐的话,大家吃才好吃,吃个热闹。”

楼下厨房里很热闹,有很多人,在楼上都能听到。

楼弋被秦兰连拉带拽下来,一进门,迎面第一眼就先看见李随风的背影。

他背对门而坐。

他背影很好认。

“小楼,来来来,快坐快坐。”梁从山一见楼弋是赶紧把人拉过去坐位置上,拍胸打脯笑道:“在吃这方面,做什么我不敢说,但羊肉火锅,我梁从山说手艺第二,整个新云镇至今没人敢认称第一。南河村的林老板也好我这一口呢。”

楼弋被梁从山拉坐下来,就坐在李随风右手边上。

今晚人实在多。同李随风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位老师。楼弋第一天来这里在街上就见过——陈冬平陈老师。

秦兰姐的俩孩子小海小暖也在,搭上村公所的人,刚好十个人。村公所的餐桌是坐八人的那种,加了两张塑料椅子,楼弋最后是快被挤到和李随风并排坐一起的地步了。

吃完饭,楼弋收拾洗碗。

秦兰见今晚要洗的锅碗瓢盆多,坚持要帮她一起收拾好才走,楼弋本想见时间已经不早了,明天小海小暖要上学,是让秦兰赶紧带俩孩子回家睡觉,自己一个人收拾就可以了。秦兰不让,最后还是坚持和楼弋一起把碗的第一道洗出来才带俩孩子回家的。

洗完第一道,剩下的就好洗了,楼弋是把碗一个个放菜盆上面的水龙头下,冲干净碗里残留的洗洁剂,然后还要擦干净水,整齐码放在消毒柜里消毒,才算完工。

楼弋做事做的认真,在一盆子水声里,听见“咔哒”一声,才晓得厨房里已经进了人。是李随风。

楼弋偏过头看到人是他,正想着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

其实楼弋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第一句开口都不知道从哪开头。

说什么呢?

问近况?不合适。

追忆似水年华?也不合适。

她和他,当初一个学生,一个老师,平常的很,现在重逢,按当初,也是一个他以前教过的学生,一个以前教过她的老师,也是平常的很。追忆根本没必要。

好吧,楼弋真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快点洗碗。

李随风扬扬手中的打火机,鼻子里喷出一管子白色烟雾,“进来找这东西的。”

楼弋看到他手心捏着的那个黑色外壳的打火机,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手里拿着一个碟子在水下反复冲洗,听见他问:“今年毕业了?”

楼弋重新看向人。李随风靠在餐桌旁,闲闲的,正笑睇自己。楼弋点头,“嗯。”

“怎么想到来扶贫?”这是他问的第二句话。

楼弋想想,如实回,“有天在濛川新闻里有看到,觉得还不错,就来了。”

今年六月份毕业,从四川回来,一开始是想要在海中里教书的,教美术,楼弋大三就考了教师资格证书。后来吧,有天晚上看新闻,就看到大学生下乡做扶贫志愿者的报道,楼弋起了心思,为响彻国家这一号召,她和家里人简单说了下,人就来了。

就这么简单。没揣什么大理想、大抱负来。这就是楼弋,平凡的楼弋。

“不喜欢吃羊肉?”这是第三句。

他刚才注意到她今晚没吃多少,还没俩小孩吃的多。吃完梁从山一开始夹给她的两筷子羊肉,还是像被人逼着吃的,后来她是一直吃青菜下一小坨米饭。

楼弋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李随风找不到问的问这个。

手上没戴洗碗的手套,手套刚才洗一个磕碎了一个小口的碗被划破,楼弋索性就没戴,手上有水流轻轻冲过,水温刚好,像柔柔滑滑的锦缎包裹起她的一双手,很舒服。

围裙她也没戴,他们刚才戴着杀羊,上面弄到了很多脏东西。

“老师。”楼弋突然叫他。

关了水,转过身正正对着人。

不是李老师,是老师,关系自然熟了些。

“嗯。”李随风抽了口烟,不急,烟雾吐的缓慢、从容,是在等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楼弋抿了抿唇,一双眼稍稍错开,是说:“我没考上清华美院。”声音小到快赶上秋末的蚊子哼哼了。

厨房里静。

李随风听见,点头,“嗯。”

“我努力了,也尽力了,去了川美。”

“你很优秀。”

楼弋低着头不说话了。心里在说,哪有你优秀?哪有哥哥优秀?

“是不是我当年的话带给你压力了?”如果是这样,李随风后悔莫及。

当初他本想是以鼓励她为主的,想让她亲自体会下心里有个明确目标或是理想的。李随风一直觉得,人要享受巨大的喜悦得先来自一种拼尽全力的努力。

对,是喜悦。

一心追求自己想要的,绝对是喜悦的。因为心中满足不空洞。

这像冬日里,天微微亮时见到光,还来不及穿鞋一心追着跑,脚下穿过平地、小溪,穿过森林、陡坡,终于跑到山顶,正好见一轮朝升的红日……这种喜悦,无言可说。

别人也分享不了。

楼弋还是没回话。

李随风随即灭了手里的烟,丢旁边垃圾桶里,大步朝人走过去。

在一步之外站住,弯下腰。

果然他没想错。

她眼睛红红的,早早蓄满了一眶眼泪。在他面前,忍着,没哭出来。简直……跟当年一模一样了。

这是第二次楼弋在自己面前红了眼眶,却不敢哭。

李随风想想……第一次已经是很遥远了。

“都怪我。楼弋,你不用多想了。”他李随风当年果然犯了一个大错。他能承受的,她未必能承受。

“可我还是失败了,”楼弋抬起头,眼泪哗地全流出来,想到自己的努力一半白白付之东流了,全是委屈,“我那么努力,努力了三年,很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我不甘心,特别不甘心,可我胆小,不敢从头再来……”

李随风头一次给人擦眼泪,也是头一次哄人。他家娇生惯养的小二叔他都没哄过。

他根本没经验。

楼弋的眼泪一直流不停,像珠玉落盘,划过小脸,砸在她鹅黄色毛茸茸的棉袄上,砸在浅棕色地砖上……李随风一个大男人此时犯难了,不晓得该说什么让楼弋听,至少能哄她不要她这样哭得伤心,或是哭出声儿也好……李随风是一直不停的给她擦着,两手心里全是楼弋的眼泪。

这小姑娘,这些年,个儿是长高了点,已经到自己胸口了。

不过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不哭时,是看不出来,文文雅雅、软软糯糯,要是再胖个二十来斤,准跟一只糯米团子似的。

可一哭,眼泪跟黄河水有一拼,滔滔不绝。

这日子以后还长着呢,坚决不能惹小姑娘再哭第二次。

李随风暗暗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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