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坐在沙发上喝茶,今天是英山云雾,兀自沉浮。
窗外是夜色,屋内灯光很淡,卫生间的水声此刻终止。
秋北岭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发,偏过脑袋问陈默:“看过书房了吗?”
陈默轻轻把茶杯放下:“嗯,不碍事。你搬这么些东西怎么不叫我帮忙,肯定累坏了吧?”
秋北岭一笑:“没有,我搬不得东西,老板给我找了搬运工。”
陈默:“哼,有钱任性。”
秋北岭走到窗前,驻足,头发仍然在滴水。陈默看见他只穿了件衬衣,露出了纤细的双腿,而衬衣永远是不合身的,袖子长了半截,下摆轻轻盖过臀部。
陈默走上前,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秋北岭手中的毛巾不小心掉在地上:“怎么了?”
陈默把脸埋进秋北岭湿漉漉的头发里,是自己用的洗发水的味道。他双臂抱得更紧了些:“你怎么瘦成这样,衣服都大了一圈了……”
秋北岭眯起眼睛,坏坏地笑了几声:“这是你的衣服啊,当然会比较大……”
“哈?”陈默吓了一跳,猛然间放开了他:“你穿我的衣服干嘛!”
秋北岭转过身,歪着脑袋看着他:“陈先生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茶的香气,我喜欢。”说着拎起长长的袖口,用力吸了一口。
陈默明白了,貌似有在秋北岭身上闻到过他自己以为是幻觉的香烟味,那件衬衣的主人是秋北海无误了。
秋北岭问:“介意吗?”
陈默捡起地上的毛巾,抖了抖,重新披在秋北岭头上:“不介意。”
秋北岭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朝着陈默扑了过去,陈默没站稳,往回退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秋北岭顺势坐在陈默大腿上,双腿环抱他的腰,又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你真好……真的是哥哥……好想你……”
为什么。
陈默愣住了。
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他的前二十二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到底是什么人?秋北海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对秋北海的态度到底是什么?他离家出走的原因真的那么简单吗?我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和秋北海相比又是什么样的?他为什么这么依赖我?……哥哥?
秋北海和他真的是亲兄弟吗?
秋北岭:“今天还能抱着你睡吗?”
陈默:“……”
秋北岭:“我会害怕。”
陈默停顿了许久:“你在李老师家也抱着他睡觉吗?”
秋北岭摇摇头:“他是老师,你是哥哥。”
陈默猜测着,这些年他也许很少安稳睡觉吧,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发现他挂着很糟糕的黑眼圈。要么是浅眠,要么是梦魇,或者干脆通宵作画……啊,自己也是,那时候依赖药物才得以进入睡眠状态。现在他能抱着“哥哥”了,终于能安稳睡上觉了,对于他来说,很奢侈吧?
陈默揉着他的头发:”好,别嫌挤。”
——
电话两头的人都没有说话,互相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白昼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这个失联了两年的电话号码,却在这个时候,被接通了。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许临瀚用口型对着徐凯说:定位。
刑侦队回归各自岗位。许临瀚用手抹去白昼的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完。
定位很快就查到了:“在市局附近的一个居民楼!”
白昼手中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碎裂,灯光熄灭。
许临瀚:“他家。”
徐凯:“走吧。”
侦查员一一走了出去,经过白昼身边时纷纷低下头。徐凯走在后头,被许临瀚一把拉住:“嗯?”
许临瀚:“汇款记录。”
徐凯一愣:“还没查。”
许临瀚:“背后……还有人。”
徐凯似乎察觉到了,他总是很信赖许临瀚,他凑到许临瀚跟前,放低了声音:“……你是说,雇凶杀人吗。”
许临瀚点头。
徐凯:“怎么判断的?“
许临瀚:“直觉。”
——
夏桉羽又到了市局,也许是两地距离有些远了,徐凯竟然忘记了自己几个小时前找过他,也忘了当时是为什么要找他。可惜没能再问出什么新的线索了。
夏桉羽这次想睡市局接待室,徐凯一脸黑线,但也没有反对:“随你吧,别乱跑。”
夏桉羽也很听话,关好门窗,开始拉琴。
过了不久,接待室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打开了,夏桉羽一惊,琴声戛然而止。一个人走进来,又轻轻将门合上,停在门口,没有走近。
夏桉羽张望着:“警官先生,有事吗?”
“不是警官……是法医。”许临瀚背靠着门,看着夏桉羽。
夏桉羽眼睛一亮:“我认出你了,一直没问怎么称呼。”
许临瀚:“姓许。”
夏桉羽:“许法医工作到这么晚吗?辛苦了!”
许临瀚看了眼表,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晚,他看向夏桉羽:“是你……在拉琴?”
夏桉羽点点头:“打扰到你们工作了吗?”
许临瀚:“不……没有……很好听。”
夏桉羽挪了挪身子:“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许临瀚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几步,见夏桉羽对他笑了笑,顺势走得更近了些。夏桉羽看到许临瀚的目光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琴,便把琴用双手捧在他面前:“不是什么名贵的琴,你可以看看。”
许临瀚没有接过,只是看着。
夏桉羽:“许法医会拉琴吗?”
许临瀚:“会一点。”
夏桉羽:“要不要试试?”
许临瀚微微抬起头:“……可以吗?”
夏桉羽笑起来,露出还算整齐的牙齿:“你不嫌弃我的琴就好。”
许临瀚接过琴,活动了一下胳膊,架起的姿势有些生涩。短暂地适应后,琴声便开始流淌。
出乎夏桉羽的意料,并不是大众名曲或是夏桉羽听过的任何曲子。高音似痛楚,低音似倾诉,空拍似叹息。一段不长的旋律,重复两遍,但他能感受到这两遍的情绪似乎是有差别的。
终了,夏桉羽拍手鼓掌:“是我没有听过的曲子。”
许临瀚轻轻勾起嘴角:“自己写的。”
夏桉羽:“真好听,它有名字吗?”
许临瀚闭上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