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清虽然吃一个人民医生的铁饭碗,但职位不算低,又有些背景,在苏城最大的私立医院工作,能在本城的豪华地段买下一个大平层不是什么难事。江鹤之前来过他家,也算是轻车熟路,简单办理了出院手续,便直接过去了。
在取出钥匙打开大门之前,江鹤莫名的有些紧张。他知道任正清不会像变魔术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但即使是一个空房间的门把,一个沙发的角落,甚至一个水杯的杯口,都会默默无闻地记录着一个人曾经生活过的气息。这就像一个连锁反应,当你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小住一会儿,就会记得那里的味道。有朝一日,当你在一个陌生的街头恍惚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关于那个地方的回忆就会瞬间涌入脑海中,变得清晰无比,崭新的就像昨天刚发生过的一样。
以往都是他屈起两根手指纡尊降贵地敲一下门,等待片刻,便听见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打开门,换下白大褂的任医生眉目弯弯地站在他面前。现在终于到了他自己拿着钥匙打开这扇门的时候了。
江鹤终于深吸一口气,静静体会钥匙和锁之间嵌合接触而发生的清脆响声,不过一两秒钟的功夫,大门就打开了。
他轻轻地走进去,门口摆放着两双拖鞋,只回来短短一天的房屋主人显然没有办法完成这些细节的动作,这很有可能是提前安排好的。
深藏不漏的老狐狸。江鹤气愤地想到。当然,这中间还带着一丝不可道人的甜蜜,挂在两人不清不楚,暂时各自回避的关系上。
任正清喜洁,从他一丝不苟的白大褂上从来不会有污渍就可以看出来。家里厨房是半开放式的,旁边就是六人坐的餐桌,只不过仅有两张椅子;客厅至少有一百平,放了一个沙发和电视机遥遥相望。任正清唯一会看的电视估计只有新闻联播,但鉴于他经常下班时间错过新闻联播,这个电视一个月内不一定会打开超过一次。旁边就是阳台,有几盆青葱的植物和一个躺椅,江鹤一一过去在盆下浇了水,期待第二天早晨它们会精神些。
任正清家里有四个房间,两个是客房,一个锁了起来,一个是给江鹤准备的。剩余的主卧和书房都敞开着门,江鹤偷瞄了一眼,他以前没有那么细致的看过对方的家,此时偷偷看了一眼,都有一种做贼心虚的隐秘刺激感。书房里有一个成年男子高的书架,玻璃擦地明亮,一排排医学书籍挤的满满当当,长木桌透出独特的檀香味。他的房间被整理过,淡青色的柜子上放着几本科幻,床铺一尘不染,被单是海蓝色的,床头放着一个辛巴娃娃。整个房间呈现冷色调,但这个黄丘丘的辛巴露齿大笑,尾巴在空中飘扬着,又让它活了起来。
江鹤不得不说,任正清这种贴心又带着玩笑意味的小惊喜正中他的内心,不管嘴上多么不愿意承认,真实的体会是绝对隐藏不了的。
连步伐都轻快了许多,他给奔波在一线常年掉线的任医生发了一条微信,说自己到了。
晚些时候等阿姨过来做了饭,对方才回复问他怎么样。
江鹤对着一桌热腾腾的菜拍了个照。
江鹤:招待得当,回来有赏
任正清:你满意就行,祖宗。电视机下面有游戏碟片和电影,自取。
江鹤:好的.jpg
任正清:早点睡
江鹤快速地打了几个字,手一直在发送和删除之间摇摆。最后他重新删了又写了一遍才发送出去。
江鹤:你怎么样?
任正清:挺好,勿念。过半个月就回去。
江鹤:OK
晚上用热水洗了个澡,在躺上床的那一刻,江鹤的骨子就变得懒散下来。在小镇的招待所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床上睡了一个多星期,对僵硬的被单和枕套一忍再忍,回来躺在柔软的席梦思上,简直是无与伦比的享受。他的脑袋比身体要灵敏的多,四肢仿佛黏在床上,鼻息和脸颊都困在温暖的陷阱里。
不过几分钟的工夫,江鹤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江鹤回来的事只有助理和江荣知道,连他几个好兄弟都没有告诉,都以为他还在海忠那个鸟不拉屎的贫困镇上待着。他本人则很享受这种无人打扰的闲适生活,且很快适应了“虽然不在自己家但也没人管我”的模式,每天早上起来就是在任正清的客厅里晃悠,吃完早餐等着午餐,吃完午餐还要继续午睡。
他的午睡地点则是任正清客厅的长方形毛绒地毯。午后阳光不烈,温文尔雅地扑在阳台上,透出几缕来斑斑点点打在地毯上,仅需一条毛巾被便可以蜷缩着享受自然光线的沐浴。若是有人从外面推门进来,一定会看到一团蚕宝宝一样的东西横在地上,只露出一颗乱毛的脑袋,双眼紧闭,睡的正香。
做饭的阿姨姓宋,话不多,总能从简单清淡的食材中挖掘出好吃的做法,让江鹤感觉自己短短几天就要长胖十斤。
但这样度假的生活并非常态,生活总是要回归正轨,还有一堆破事等着他大驾光临。
江鹤为了逃避和继母杨丽婷吃饭,出院了也没告诉江荣,而是直接跑到了任正清家。直到过了几天江荣打电话来问他在哪,江鹤才意识到瞒不住了,该来的还是要来。
待在任正清家里的事江鹤当然不会告知江荣,他张口就道:“这几天都在自己家里呢,回来有点累,休息会儿。”
江荣道:“行,估计是杨丽婷那边催呢,爸还特意打电话来问我你有空了没。”
江鹤不屑:“那肯定,要不是这个事儿,爸怎么会主动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