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墙塌了，外边却并无街道和路过行人，连之前日日游荡在外的货郎我都未曾见到。

我掰着手指数日子，大概还有七日，我便可以出去了。

谢泠说让我不要忘了他，我便拿了纸和笔墨，日日在白纸上反复写他的名字。可这墨水大概放了太久了，写一遍他的名字，那纸上的墨水便不见了，总是存不了太久。

他说让我不要忘了他，我有些心烦——这算得上是个许诺，可是太过困难，我都不知自己是否做得到。若是做不到，到时候谢泠又会哭，我可受不了他哭的样子。

算了，还是不要忘了他比较划算。

“槐树，你可认得那妖？同为妖，总该听过些什么传闻吧？你帮我问问你的妖中好友，他在外可有家室？可有钟爱之人？可有子嗣？”

槐树还是在咿咿呀呀，不知所云，想到妖，这大概是妖里不太聪明的那种了。像是谢泠，大概得修炼很多年，才能得人形，成现在的样子。

“槐树，难道你与我一样，一个好友也没有？”

七日很快便过了。

为了外出那日，我沐浴更衣，穿上了一身兰色长袍。我不知自己是在等谁，却一早就侯在了槐树旁。

过了一刻钟，一个身形佝偻的白发老人出现在我面前，他老神在在地上下打量我，见我不说话，便问我：“小佛主，你可知道谢泠是谁？”

这人实在有些奇怪，平白说出一个人名叫我猜，我怎会知道。

我一脸疑惑地望着他，说：“我为何要知道谢泠是谁？他是谁？”

白发老人长舒一口气，说：“不必知道。小佛祖，你在这虚璃境待了五百年了，也该出去了，苍生万物都需要你啊……其他的人，都忘了吧……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里？

我转身看向宅子，见地上铺满了一层又一层白纸，足足堆满了整个院子，叹气道：“你看这些纸，也不知是谁扔的，实在有些不知事，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随后，我便跟着那白发老者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老者给我安排了一处地方，让我先将养着，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地方有许多活物，我便每日拿着经书坐在池塘边，给那池塘里的鲤鱼诵经。

我近日总是做梦，梦里有只凶神恶煞的白狐狸，大喊大叫要取我性命。

我在梦里只做个旁观者，觉得那狐狸实在有趣得很。

昨日梦中，我正坐在庭院里修禅打坐，庭院里的鲤鱼都聚过来听我说话，突然一只白狐狸从墙外窜了进来。

梦里，我并不知他要找谁，未曾想他却三两下跃到我面前，大动肝火地问我:“你怎么不去找我？我等你好久！你骗我！你贪念佛修！毁约于我！”

听声音，还是只男狐狸。

那狐狸露出几颗尖牙，做出吓人的样子。

池塘里的鲤鱼都被这凶神恶煞的男狐狸吓走了，惊散开来，里面有几条红鲤鱼已有了修为，我担心这狐狸将鲤鱼的修为吓散，忙念了一段清心咒。

“小声点，不要吓到他们。”

听我这样说，狐狸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只是呆呆立在那儿望我。

我从袖子里抓出一把糖果，向他伸手:“吃吗？这是仙童从凡间带上来的。我已成佛了，不吃，送给你，不然浪费了。”

这狐狸空有一身本事，却好像未曾经受过教化，不懂礼仪，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狐狸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银发长袍的高大男子。

这狐狸接过我手里的糖果，将糖纸剥下，扔了一颗到嘴里。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底仿佛云海翻涌，静默了一会儿，他对我说:“你吃的。不管是小和尚，还是成佛后，你都吃的，你爱吃的。”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究竟在说什么，小声辩解道:“可我未曾吃过。”

我不懂他的意思，只好转移话题道：“你要与我交流佛法吗？还是……你也想成佛？”

“佛？”他轻蔑一笑，“哼，别和我提那个字。”

“我叫慧心。”

我许久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他倒是第一个闯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