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在你们的房间里。”她说道，“即便他那么特殊，我没想到您会这么过度保护自己的孩子。”
“他不是我的孩子！”普希站起来，大步穿过走廊。
现实在他衣袍后扭曲粉碎，壁画上的人将脸转向普希，视线追逐着他。
基本无害坐在房间里。
他没有在睡觉，他盘腿坐在地毯上，光穿透他身后的窗户，将他包围。
他对普希微笑着。
“普希。”他时隔那么久才发出声音，清脆稚嫩，和外表相符。
普希发觉想不起基本无害本来的声音。
普希倚靠在门框上，黏稠的黑暗一点点爬上他的肩膀，被他的身躯阻挡着不进入房间。
他觉得这场景实在是似曾相识。
“我要怎么醒过来？”这种时候，他只能相信基本无害，即便这个基本无害也有可能是幻觉。
他比他自己想象中更依赖基本无害。
变成孩子的基本无害走过来，他抬头看着普希，泪水从他的独眼中流出。
他的表情如此悲伤。
“做选择，普希，你得做选择。”他哭泣着，伸手抓住普希的袖子。
普希抱起基本无害的时候能感受怀中小小的身体在颤抖。
“我很抱歉，孩子。”普希用下巴磨蹭着基本无害的头顶，粗硬的头发触感和濡湿的衣领一样真实。
“做……做对的事。”基本无害的声音因为恐惧变了调，他的手紧紧抓着普希的衣服，他对接下来的事心知肚明。
“再见。”普希低语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淡淡的奶香。“和我说再见好吗？”
“把手伸进去，不管你抓到了什么，捏碎它。”基本无害在回忆中重复。“我不会再出现了。”
他的声音模糊在光中。
妖精面露笑容。
“好。”孩童哽咽着，伸手擦去普希的眼泪，“再见。”
普希总是轻而易举地做选择。
他冷酷无情，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谁，都不能让他的屠刀有半分犹豫——
一切在静默中发生。
血腥味盖过一切，光被黑暗熄灭。
他苏醒，在一片黑暗里，四肢麻木，思绪像热牛奶表面的那层奶皮一样凝固。他听到自己脑袋里有其他声音在那表层之下低语，暧昧、混沌、沉重……
所以他眨眨眼，然后真正的醒来。
普希看着天花板。
熟悉的木制建筑，熟悉的……他在他的卧室里，剧烈地头疼着。
他听到脚步声，于是普希坐起来，看向来人。
他看到自己。
他看到邪恶的摄政大臣走进门里，穿着整齐，表情傲慢，代表权利的饰物叮当作响。
“普希酱！”他大喊着扑过来，露出身为妖精的本来面目。
基本无害的异色瞳离普希那么近，双眼映出截然不同的影像。他的手捧着普希的脸，他的温度，他的香气包围着普希。
陌生浅淡的茉莉……
“你该不会睡傻了吧？”基本无害的脸后退着，捧着普希脸颊的手放在普希额头上。他的声音一点都不稚嫩，而是高亢的、饱满的、欢乐的，引人生厌，使人怀念。
普希握住那只手，使它离开自己的额头。
“不，我只是猛然看到长大的你有点不习惯。”
“哈？”基本无害瞪圆了眼睛。“你等等，我去给你找点冰毛巾来。”
“别装傻。”普希把基本无害扯入自己怀中，他有太多想说的是，太多想问的，有太多思绪需要整理。
他吻上基本无害的嘴唇，堵住让他头疼的喋喋不休，今天他没心情和妖精玩游戏。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无理取闹不是吗？
基本无害的舌头非常柔软，上颚也和往常一样敏感，轻轻一碰就融化在普希的怀里。
普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长袍那么碍事。
“你发什么疯？！”基本无害回过神之后第一瞬间就是试图挣脱，在普希手臂收紧之后又不敢动弹。“你要是不想要自己的手，你就继续抱着。”
普希舔了舔嘴唇，残留在唇舌间的香气让他很满意。
“我醒醒神。”他说道。“顺便也让你醒醒神。”
“哈？！”基本无害高声叫起来。“你快说你是谁，你绝对不是我认识的普希酱。”
“你倒是我认识的基本无害。”普希松开手，看着基本无害受惊吓一般窜了出去。“你没中招？”
“它对我不起作用。”基本无害站在窗旁，抱着手臂，他看着窗外。昏暗的光线描绘出他忧郁的侧脸。“而且要挣脱也不难。它们对这种事非常熟练。”
“……难怪你会爱上我。”普希伸手捋开自己的卷发。
“过来。”普希对看着窗外的妖精招招手，他决定继续不走寻常路。“亲我一下。”
基本无害刻意做出夸张的表情。
“普希酱，天啊，普希酱，莫非你……在撒娇？”
“是又如何？”普希坐在原地看着基本无害。他想看基本无害会逃走还是……
基本无害把嘴唇落在普希的额头，然后第二个吻落在普希的眼睑。
他的手扶着普希的脑后，第三个吻落在普希的鼻尖。
柔软的舌头舔过那一小块皮肤，湿漉漉的。狗大概就是这么给他的主人洗脸的。
普希睁开眼看他的妖精。基本无害脸上没有笑容，他看起来要哭了。常人的感情系统在基本无害身上似乎是错乱的。
普希抬起手揉揉基本无害的脸颊——微微发烫且柔软。
“没人会拿我来威胁你，你这个智障。也没人能用你威胁我。”普希对基本无害的智商从无期待，而且……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说不定还有普希自己在其中起作用。
“如果有必要，我甚至会亲自动手。你可能忘了这点。”
笑容回到基本无害的脸上，他俯**，给了普希更多的吻。
但那不能填满普希心中突然缺失的一块。
他正式承诺了他会松开手。
当然，他本来就会。
本该如此。
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