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能证明，您会把看守宫门的一个侍卫赏赐给我吗？”普希耸耸肩，开始讨价还价。

“当然，普希卿，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傻子学着普希样子耸肩。

“成交。”普希亲了亲怀里男孩的额头，与那双天真充满信任的眼睛互相望着。

他对他接下来的行为有一丝愧疚。

但这愧疚不会让他的行为有一丝迟疑。

他把手指刺进男孩的一侧眼窝，在湿热中搅动着，拔出那个柔软有弹性的球体。

男孩的哭喊震碎了殿内所有的玻璃制品，暴动的魔力流将沉重的地砖也掀起，柱子上出现龟裂。这个偏殿抖动着，即将倾倒。

这一切与普希无关。即便缩小并失去了记忆，在几天的相处之后，基本无害也开始不愿伤害普希，他使普希也站在风暴的风眼之中。他只是紧紧地抱住这个伤害他的大人，把流血的脸埋在普希的颈窝，在最初的哭喊之中慢慢冷静下来，小声地啜泣着。

他的血是红色的，始终是红色的。

废墟中，傻子和普希面面相觑。

“哇哦，还真是……可悲，太可悲了。”傻子摘下手指上一枚已经失去光泽的戒指丢在地上。然后国王袖手看向天空。

“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两个终于决裂了？我是说我的死讯会不会马上就要出现在某些人的桌子上了？”

“这就要靠您解释了，我坚信他们会怀疑您是一个假货。”普希事不关己般说道。他轻轻握着手中的眼球，另一只手托举着还在哭泣的男孩。“这是您自找的。”

“说得对，是我的错。”傻子一合掌。“我会收拾的，你能不生气吗？”

“我没有资格生气，陛下。”普希微笑着回答，声音平静、真挚。他确实没有一丁点对国王的怒火，如果他真的在生气，那也只是针对自己竟然会让事态如此发展的愤怒。

普希认真地再次考虑起他在边境独居的将来，这个从未出现过的想法这会儿突然格外有吸引力。过去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休息，永远地，长久地，不被打扰地，休息。

可是为什么不让这一天早点到来，把要求降低一些，对自己宽容一些。

他有几个月可以提前体验这种感觉。

在国王特许的长假里，一些事正在发生变化。

男孩得到了一个新眼罩。他拎着这块布料好奇地看着，然后顺从地让普希为他戴上。

“现在和你说抱歉可能有些太晚了。”普希抚摸男孩柔软的脸颊，拇指蹭过眼罩的边缘。他看着剩下的那只眼睛，紫色的眼睛。

他确实期待过发生某些事，使一切破灭、终结、堕入深渊，所有人、所有事、连带着无望的理想。

“下不为例好吗？”普希问男孩。

基本无害抬起双手，握住普希的手腕，咧开嘴笑起来，没发出半点声音。

另一件事。

普希不必费心去记厨房里有什么，以及它们放在哪里。他开始允许仆人与他共处，唔，同一个建筑内。

最后一件事，没什么值得特别说的。

普希对一位女士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我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看到你，大臣。”身着修女服的女性对普希恭敬地行礼。她代表当地的教会来表示感谢，在这个庄园的主人终于回来的时候。

普希以接待一位修女应有的礼仪对她回以致意。

他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如果以其他身份对话，那么很难确定到底是一位将来的女公爵地位更高还是手握实权的摄政大臣更高。

“在修道院里我想了很多。”她似乎意识不到普希懒得多话的现实，在致谢之后仍然继续着谈话。“我意识到您说的是对的。”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下去。

“一时的怜悯不能改变任何事，想要改善这个世界，就得弯下腰，像农民一样深耕细作，细心呵护，才能等待时间回馈以果实。”

“我确信我只说了最开始那句话。”普希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在淑女面前，他的举动可以称得上失礼至极。

而那位女士本该愤怒，现在只是微笑。

“您用行动实践了后面所有的内容。”她说道。“您背负恶名，却行至善之事。你确实让人民的生活变得更轻松。”

“他们的处境没有任何变化。我实在当不起这样的虚名。”普希压榨着自己的耐心。

“可是你给了他们希望，有希望，他们能忍受当前的困境。”这位女士说道，她似乎还和过去一样往最好的方向揣摩人心，她相信世界上都是好人，而邪恶只是一种可以治愈的疾病。

普希喜欢这种人，只要他们不出现在他的眼前，企图拯救他。

“但是别误会，大臣。我没说你出于善良做这些事。”女士用实际行动打了普希的脸，她看着普希，笑容依旧柔和，话语却有些刺耳，“你的确只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更好，以免他们学着邻国人那样起义。你只想维护稳定的局面。”

“的确如此。”普希终于抬头看着她，稍微分了一些敬意给她。“你希望我怎么做？”

“继续下去，大臣。我们永远不能达成共识。”这位女士的确改变了，她认清了事实，同时依旧怀有最开始的善意。“但有了希望和稳定的环境，他们会自己奋斗，让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好。这样他们才有自己的尊严。”

“所以——”普希面无表情。“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不要发生任何改变？”

“对，大臣，你冷酷无情，但你并不邪恶。对这个国家的人来说，你是朋友。”女士对普希行礼。“再次对您这些年的资助表示感谢，有了这些钱，我们才能让更多孤儿健康成长到他们可以自食其力。”

“不客气，这是你们应得的。”普希没有用虚伪的笑容应付，他确实出于真心说这句话。“那些钱只不过是将你们的商品送到远方贩售，抽走所有的税赋与运输费用，还有我的那部分之后，你们应有的份额。”

“没有哪个商会会把利润分给供货链最上游。”女士在离开前带着笑容说道。“您不应该犯下这种错误，把我当成小女孩看待。”

普希决定下次用对待公爵继承人的态度接待她。

如果有下次的话。

现在他已经听到仆人们试图阻拦基本无害跑进来的声音了。

“你还是不喜欢他们？”普希熟稔地抱起孩子，轻声问他。“你要习惯，我不能一直带着你。我们都认识的那位不会再让你进去了。可我还有工作。”

他得到了一个委屈的表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