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尚未到来的黑暗里，普希嗅到一丝血腥味出现在他的房间——和新鲜喷涌的血不同、是已死的凝固之血。他很熟悉这两种血的味道，他曾日复一日，在夜晚，坐在地牢里，看着他的受害者躺在地板上。血的气味随着时间流逝改变，最后渗入地窖的石板缝隙中。

现在，他的受害者回来找他了。

靠在枕头上的普希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无声又友好地邀请他。

基本无害用毛巾揉去头发上的水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微微发光。

宝石商人常会在暗室里，用一块附魔过的发光石来检定珠宝的品质。如果此刻他们中的一员站在这里，说不定会乐意花大价钱买下这一对宝石。只要对财富的渴望超过对普希的畏惧。

商人们是很纯粹的，纯粹过头才让人们厌恶他们——利益，所谓拥有智慧的种群运转的一切都离不开这两个字。但只有商人才会明晃晃地把这两个字放在明面上直白地讨论。

“我在想你会被如何标价。”普希在基本无害躺到他身边时如是说。“价签上的数额会很难写。”

基本无害楞了一下才试图用极快的语速掩盖刚才的愣神：“你要是想说我一文不值你可以省省力气，我可听不懂你的隐喻。”

“你确定你听不懂？”普希反问道，同时转头去看基本无害愚蠢的脸。然后普希得出结论：

他听不懂。

一文不值，是的。但那不重要，任何东西的价值都不以它本身衡量，只不过是需求中博弈诞生的产物。当人们说无价之宝，只不过是因为需要它的人绝不肯放手，而不需要它的人又不愿为此出价而已。

“你可不愿为我付出一分一毫。”基本无害嘟囔着闭上眼睛。

在基本无害入眠的时候，普希从床上起身。他看向天际，几乎不可见的微光勾勒出一道大体上平整的弧线——黎明即将到来。

又是让人疲惫不堪的一天，被傻子差遣、被蠢货包围、还要鞭策一群碌碌无为的蠹虫……

普希叹口气。他发现他生命里最大的麻烦此时此刻想来竟然是最好应付的——食物、饮水和休息的地方，些许的陪伴就足以。

甚至陪伴也不需要。

普希回家的时候看到基本无害那表情就知道，这妖精估计是以为自己被丢在这个悬崖边的房子里孤独终老了——想得倒挺好。

“哈……”奔波一天让普希连嘲讽的力气都没，他扶着门框，让墙壁分担他的体重。“行了，什么也别说。”

基本无害眨眨眼，他伸出手触碰普希额头，对普希温和一笑：

“仅限今天。”

他的手指如海绵一般吸走了普希的疲惫，而后，在普希发问前，他就转身逃走。

随着他上楼梯的脚步声传来的是高昂活泼的声音：

“仅！限！今！天！”

和往常一样吵闹与难以理解，让普希几乎忘了他刚才看到的笑容——

朦胧、宁静、仁爱……带来近乎神性的光辉。

就像那年冬天，躺在岩石上的尸体对普希睁开眼。

冻结在时光中的幻影无声地微笑着。

让人无法捉摸，那到底是盒子还是盒子里的东西。

普希曾从盲盒里拿出金子般的心脏。

在神圣巨木的支脉中，那妖精又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呢？

普希只困惑了一瞬，就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既然恢复了精力，他为什么不继续投入阴谋中呢？

书房里摆着另一个盒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