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肃柔的拜贴不日便写好递呈给了徐家。
那日下午,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刻,整个京城都透露着一股无精打采的风气。徐策君坐在花园小亭里纳凉,赏玩刚花重金买回来的一只鹦鹉,而徐季松就在一旁吃着凉糕看她。
徐策君的这只鹦鹉通身颜色是火一般浓烈的赤红,双翅是一尘不染的青蓝色,而靛蓝的尾羽间又夹着一丝红,生得是一副漂亮高贵的模样,性情也极其柔顺,最主要的是十分聪慧,它只须听两句别人的话,就能**不离十地模仿着说出来。
小厮顶着烈日满头大汗地从门口跑过来,将那拜帖弯腰递到徐季松手上,恭敬说道:“二少爷,杨家送来了拜帖,说后日就会上门拜访,请您过目。”
徐季松放下瓷碗,有些疑惑地接过拜帖,徐策君一听到是杨家送来的,停下搔着鹦鹉下巴的手,凑过去看,那鹦鹉不明所以,也歪着脑袋站在她肩上看着两人。
拜帖里用词诚恳,态度尊敬,明明白白写了廿二这天杨肃柔会亲自上门拜访为自己的表妹杨白梨说亲。徐策君粗略看完后,抬头看向徐季松,问道:“二哥,这是杨肃柔要亲自来登门拜访了吗?”
徐季松点了点头,合上拜帖,道:“正是,上头盖了杨肃柔的私印。她说要给自家的表妹杨白梨来向我们家求亲。”又思索片刻道:“联姻这事儿可不是儿戏,我不能擅自定夺,此事还须得跟父亲商量。”说罢起身拿起拜帖,身旁的小厮匆忙在后面给他撑起纸伞遮阳,两人穿过花园的廊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
徐策君见二哥走远了,对小侍女吩咐道:“你再去制一碗凉糕过来。”
待把人支走后,她一边顺着鹦鹉羽毛,一边撑着头盘算着:这下是要真和杨肃柔实打实的见面了,不知道凤君那事儿她知道了吗?若是她知道了,又该是什么态度呢?
不多会儿小侍女便把一碗新的凉糕端了上来,她舀了一勺喂给鹦鹉,鹦鹉从她肩膀上跳到桌子上,满意地低头啄了几口,将把头伸进碗里,吃得满脸都是。徐策君噗嗤一笑,拿了小侍女递过来的绢帕,给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脸。
“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东西倒也真好。”徐策君嗔怪道,把碗移走,鹦鹉马上步履蹒跚地跟着她的手走,追着碗叫唤。
她看鹦鹉追得辛苦,便放下碗让它安心吃了,鹦鹉将那雪白瓷碗吃得翻滚在桌子上骨碌骨碌转了几圈。
徐策君身边的一个小侍女被鹦鹉的憨样逗得用袖子捂着嘴偷笑道:“小姐的鹦鹉可真是个活宝,不晓得小姐有没有给它取什么名儿,奴婢听说京城里头官老爷的爱宠们个个都是威风凛凛的名字,气派得很。”
她得到这只鹦鹉不过几日,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响当当的雅名。只不过徐策君瞧鹦鹉扑棱棱飞起的一刹那,脚腕上细小的金环被日光照得闪闪发光,和它全身的靓丽羽毛相得益彰,似乎还有几分凤鸟的华贵仪容。
徐策君将鹦鹉使唤到跟前,鹦鹉乖巧低顺地把头埋在她掌心里,她对小侍女说道:“你看它这样一个小东西,像什么?”
小侍女唔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拍手道:“奴婢听说凤凰是极漂亮的鸟儿,小姐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那您的鹦鹉自然也像凤凰了!”
徐策君听了小侍女半夸半捧的赞词,嘴角微微一翘,摇头说道:“不过一个凡间的小畜生,和凤凰相提并论岂不是折它的寿。”
她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与杨肃柔不正是一番阴差阳错,颠倒尊卑的误会么?
不。
徐策君立马在心里推翻了这个想法,她徐策君就算是凡间的俗物,那也是生来万众瞩目,千载难逢的。
徐策君将鹦鹉交给小侍女,道:“就叫赤赤吧,贱名好养活。”
话音刚落,她就抄起伞独自离开花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