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他自己站在舞台上,底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每一双眼睛都看着他,聚焦在他身上。他说的每一句台词的咬字,做表情时脸上肌肉的变化。有时周知涵自己觉得他像个提线木偶。他不知道怎么活成这样了。
他妈说过他包袱太重。想得太多,做得太多。
她也只是说过一次,说过便不再提。
他是独生子,有一个堂兄和堂姐,常常被拿来作比较。堂兄很混,堂姐是比较普通的女孩,比他大四岁,在国外苦读研究生。
过年时三个人聚在一起,年纪最小的周知涵,反而是举止仪态最成熟的
那个。
“涵涵,又长大啦。”
外婆习惯感叹,以前还不到膝盖的小孩,眨眼一晃已经接近一米八,是个被许多小姑娘倾慕的堂堂男子汉了。
周知涵闭上眼睛,又梦到舞台上,刺眼的灯光,谢幕后往一片黑暗的台下走,那些麦芒一样的目光也在背后消失了,他轻吁了一口气,正想张口与旁边的搭档说话,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拽住了他的小腿,猛地往后拉。
他彻底清醒,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手机嗡嗡地响,他一看,皱眉,辅导员打的。响了几秒,停了,他划开查看,打了四五个电话。
周知涵笑了一下:他真的睡着了。
吴擎打完游戏,瞄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多。另外几个还在连麦奋斗,他站起身准备洗漱上床,敲门声响了起来。
一开门,周班长来了。
吴擎把门打开,又自己晃荡进厕所刷牙,周知涵吃了一记无情哥的冷屁股,笑容不变,走到徐君阳背后,很亲昵地凑近人家打招呼:“徐君阳?”
徐君阳掰开麦:“干嘛?”他专注打游戏,瞥了一眼笑眯眯挂在他肩膀上周知涵的脑袋。
“干嘛干嘛。”
周知涵:“君君,下礼拜运动会,感不感兴趣?”
徐君阳:“没兴趣。”
徐君阳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了一会儿,“哎班长感冒了吗?鼻音好重。”
“是啊。”周知涵轻描淡写一笔提过,“你们寝室其他人呢?有没有想去的,积极点的。”
“哎呦,大学生了谁还参加运动会啊。又不是以前……哎卧槽Q歪了!妈的……班长你问下别人,我这边没戏了哈。”
周知涵四下巡视下一个攻略目标,吴擎正洗漱完,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走过来,看都没看他一眼,擦肩而过。
周知涵欲言又止。今天辅导员给他打电话催命,说他们学院报名人数远远不够。再少也不能少成这个样子,周知涵自个儿已经报了跳高和五十米短跑,就算有两个周知涵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叹口气,说了声打扰了,转身正回去,随意一瞥,却在他们寝室墙角的垃圾桶看见一个东西。
几张崭新的A4纸,被随意一折扔进了垃圾桶。那上面封面整整齐齐宋体四号字“经管161 XXX课程随堂测试(十一月十二号)”的标题还是他打的。左上方的一枚订书针被他订得有点歪。
这是他之前给吴擎特意打印的随堂测验。他没有让室友递交给他,而是自己亲手送到他们寝室交给他。
如今却被他扔掉了。
虽然有些皱痕,但大部分的纸面看上去光滑。
好像翻都没翻过,就迫不及待地把他丢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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