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穹浪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你这话骗孩子去吧,你身上若是没有异宝,他们何必苦苦追我许久?”
陆漫漫被拎着,又没办法掏出图谱给他看,泄气道:“你知不知道有种关系叫‘朋友’...算了,你爱咋想咋想吧,真费劲......”
吴穹浪还要说什么,忽然只觉得自己紫府内一颤,浑身灵气终于枯竭,跟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在空中一顿,倒头便向海中坠去。
齐天真君与张古原骑乘着大鸟本来就紧紧咬在吴穹浪身后不远,此时见他双元枯竭坠海,急忙便向下俯冲追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眼看吴穹浪与陆漫漫就要坠入海中,忽然他俩的身体就像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样,被挂着悬在了半空中。
紧接着就只见一壮汉凭空显出身形,吴穹浪与陆漫漫正挂在他的左手中。
那壮汉高逾二丈开外——也就是六、七米多高——裸露着上身,周身呈不自然的铁青色,龙蟠虬结的肌肉上布满了淡金色的奇怪花纹纹身,浓眉大眼,光头无须,显出身形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吴穹浪和陆漫漫。
见齐天真君与张古原乘着大鸟飞到近前,那大汉开口,声若洪钟,嗡嗡作响:“嘁!我乃青玉宫,壶斗山护阵山神是了。”
山神,宝山感灵气而孕后,产出的天地之间最玄妙的产物。山神介于生物与法宝与神通之间,他们既有独立思维,又感天地而生,却又是高浓度的灵气结合体。苍玄大地虽然灵气充裕,却太过于分散与懒散,所以世间真正的宝山不多,而能孕育出山神的宝山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人们又将能孕育出山神的宝山抬高了一个等级,唤作仙山。
有诗赞之曰:
百鸟贡来龙王宝,
万兽贺献凤凰巢。
若得仙山草庐静,
乾坤日月一担抛。
不由得感叹,百鸟万兽是真的闲的没事做,干什么不好干嘛要去掏对面阵营老大的家呢?另外最后一句是真的水...
陆漫漫知道山神的厉害,也听说过壶斗山的威名,此时虽然受制于人,却还是没忍住向下看去。
只见汪洋之中,一方仙山镇在波涛之上,巍然不动。那仙山上有亭台并楼阁,耸宫殿立屋舍,拱飞桥开法坛,飞百鸟走异兽,其间不绝青衣道人踏云而行,无数阵法闪烁光辉,好一派世外道场,仙家法地。
这便是海外六山之一,东海壶斗山。
齐天真君也知道山神的厉害,他指了指吴穹浪道:“这人乱我洞府掳我童儿,我追他来到仙山,还望山神将这人与我童儿一并交给我,我们就此离开仙山地界。”
青玉宫思索片刻,摇头道:“嘁!这二人撼我壶斗山护山大阵,需交我人芒观观主发落。”他一顿,接着道,“你二人速速离去!”
齐天真君道:“没有得商量了吗?”
青玉宫道:“若要商量,便规规矩矩拜下山门,与人芒观观主商量。”
“拜山门?”齐天真君冷笑一声,道,“敲敲山门吧。”
青玉宫愣了愣,瞪眼道:“嘁!你说什么!?”
齐天真君跃下大鸟,凌虚而踏,直直走到青玉宫的面前——他身材娇小,站直也不错两尺来长,青玉宫身形高大,足有二丈开外,他站在青玉宫面前,整个身子还没人家一个脑袋大,然而气势上,却足以俯视山神。
“老子说,”齐天真君柔声道,“甘霖娘。”
青玉宫:“???”
齐天真君的右手燃起淡金色如火般的光芒,他握手成拳,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砸在了青玉宫两眼之间。
青玉宫巨大的身体被砸的向后一倾,整个身体一顿,接着便直直向下方的壶斗山坠去。齐天真君趁机伸手一捞,然后夹着陆漫漫与吴穹浪跳上了大鸟,唤一声:“走!”那大鸟便展开双翅疾飞而去。
“真君,这位怎么办?”张古原指着吴穹浪问道。
齐天真君低头看了趴在鸟背上要死不活的吴穹浪,冷冷道:“照我之前说的,从扯出元魂炼成法宝到炼化飞剑万剑穿心都来一遍,最后再把他的肠子从**里扯出来灌满**再塞进他嘴里捏着鼻子让他吸。”
吴穹浪流着泪哭道:“师父我要回家!”
齐天真君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或者,认真道个歉。”
吴穹浪恨不得燃烧起双元,扯着嗓子喊道:“真君!我错了!”
“哼哼!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齐天真君蹲在吴穹浪脑袋边上,冲着他凶恶地大叫。
“真君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行的是艮山爻气吧,等下给我把龙鳞山大扭蛋机的窟窿补上!”
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就听见吴穹浪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那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大惊大喜之后,看破红尘的哭泣。
“飞绝真人被你说的要皈依了都...”陆漫漫小声对画外音道。
齐天真君得意大笑,欢声震天,却没有太过注意一只从他身边飞过的白青色小鸟。
齐天真君所骑乘的赤红色大鸟名叫“期牛”,是天地初开阴阳相撞后边便存在于世间的珍禽之一,极善飞,无论是长途跋涉还是追人,都是一等一的。
然而这时间,通过各种办法获得的珍禽中,比期牛大鸟飞得快的有的是。
比如壶斗山结合符箓与神通,专门饲养出来的“斗苛”,也就是刚从齐天真君一行四人一鸟身边飞过的这只白青色的小鸟。
斗苛鸟带着一条指令——或者说是命令——赶在期牛大鸟之前,飞遍了整个东海。
“就为了追你,”齐天真君一边敲着吴穹浪的头一边道,“竟然深入东海这么远,咱们稍微赶快一点,早点离开东海范围,等到了苍玄大地,咱们就不用那么赶得回去了。”
“龙鳞山大扭蛋机就那么敞着,没关系吗?”陆漫漫问道。
“没关系的,”齐天真君道,“反正也二百多年没有人来过了,再说了来了人才好呢,那里本来就是师父给仙道发福利的地方。”
陆漫漫与张古原嘿嘿傻笑,齐天真君又道:“我四百多年没有出过龙鳞山了,不如趁这次机会好好玩玩?你们知道有什么地方好玩吗?”
陆漫漫与张古原一愣——他们俩一个是十多年没有离开萧条山,另一个倒是在外面晃悠了三年,但是也是勉强挣扎在生存线上,哪里有空去关心哪里好玩?
吴穹浪倒是开口道:“我倒是知道几个地方,咱们出了东海范围之后我给真君指路。”
齐天真君笑道:“好啊好啊。”
吴穹浪跟着一起笑了笑,他艰难地挪了挪身体,随即露出担忧神色道:“不过...真君,虽然感谢您救了我,但是咱们真的要万事小心渡过东海。”
陆漫漫听他话里有话,便问道:“什么意思?东海很危险吗?”
吴穹浪想了想,这才道:“大概一年前,五大宗门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拉拢周边的小宗门。”他说着,指着自己的道袍道,“比如我和师父的灵犀山翠绝观,就归属依附了中极圭臬山云歌剑宗。”
“五大宗门本来就声望极高,往日里那些小宗小门抱着奇珍异宝想要依附五大宗都不收,现在一说接受依附了,小宗小门都疯了。”吴穹浪笑道,“不怕你们笑话,我师父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简直兴奋得差点道心不稳。”
“不到三个月时间,苍玄大地的小宗小门就被分了个七七八八,在这场划分势力的闹剧里,五大宗谁也没占到便宜。眼看能够瓜分的小宗门越来越少,五大宗肯定都不甘心,而这时候,心灯山拜凤道观第一个向西海提出了依附的意思。”
“五大宗声望震慑苍玄大地,然而四海却并不买账,心灯山拜凤道观的月龙真人出了名的能言善辩,然而出西海半年,只赚回来鱼苍山和灵水山两个小宗。然而虽然结果不怎么令人满意,但是却展示了一种之前没有人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江苍玄大地五大宗的势力向海外发展。”
“在发展的过程中,五大宗门人在四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阻碍和困难,而这其中,最让他们寸步难行的就是东海。”
吴穹浪顿了顿,接着道:“东海诸山诸门之间的团结和信任程度,远非五大宗能想象的,他们之间甚至能做到消息互通。有的仙道中人甚至怀疑,东海宗门的背后有一个控制着,掌控着东海所有的门...”
“等等。”齐天真君忽然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呃...”吴穹浪想了想,道,“有人怀疑东海宗门受一个人掌控?”
“不对,上一句。”
吴穹浪想了半天才道:“他们之间能互通消息?”
“就是这个!”齐天真君大喝一声,遥遥看向前方,道,“我是说怎么刚才就觉得怪怪的。”
“怎么?”不光吴穹浪,陆漫漫和张古原也紧张起来。
“老子从刚才就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这让老子浑身不舒服,但是飞了这么久,我就想不管是谁在看着我们,也不可能跟着我们走这么远吧。”齐天真君道,“刚才他(他说着,又敲了敲吴穹浪的头)说,东海宗门间消息互通,老子一下想到,会不会不是一波人在看着我们。”
“可是...”陆漫漫左右看了下,道,“就算有人在一路监视我们,可是他们怎么隐匿身形?这又没有能藏起来的地方?”
“不对。”张古原忽然开口道,“有一个地方能藏起来。”
“什么?哪里?”
“海里!”
“哗哗”连续一阵破水声响,从海中钻出好多人,黑压压地将四人一鸟团团围住。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们道袍颜色、款式不一样,拿着的法宝、飞剑不一样,甚至连根脚都不一样——那还有俩顶着鱼头的——唯一一样的,是这四十来位道人眼中的冷漠与杀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