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乐端着果盘的手在颤抖。死人了。死的人是烟波门门主家的公子。她知道杀人现场其实不在湖边，而在花房前的小树林，她甚至亲眼见证了过程。那声轻微的、脖子断裂的咔嚓声，直到此时还如影随形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可她知道，她不能说。

她若是说了。凶手不会放过她。而这个凶手，多半此时就在大厅里，躲在角落静静观望着。她只要胆敢透露一字，便绝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扑通跪下。知乐放下手中果盘，磕头：“回、回门主，奴婢以前都是干粗活的。这是第一次来前面伺候，乍一见到如此多贵人，心下惶恐，故而慌张。”

只是如此吗？

曹朴十分失望。却不肯信。下午时，他心下挂念一城，随时关注来路动静。这丫鬟抱着花盆一路疾奔，不像见人慌乱，倒像被追赶着逃跑似的。

“说谎！”

他走近知乐：“抬头。”

知乐闻声只能抬眼。对上老人家饱经沧桑的目光。他头发花白，面色衰败，原本瞧着精神矍铄，现下遭逢大难经历悲痛，整个人看着老了不少。下午时，他接住她快要掉落的花盆，还和蔼可亲的对她说“小姑娘家家，走路要当心呀”。

现下那双精明的眼睛盯着她，暗含乞求。

“是不是有人追你？你别怕。说出来。我会保护你。”

心下一软，知乐脱口而出：“不是有人追我。是我看见——！”话说到一半她猛一激灵。不能说的！说了，就死定了。可是晚了。曹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按住她的肩：“看见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众人的耳朵统统竖起来。乔堡主更是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

知乐拼命摇头：“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急得快哭了。就算凶手当时没看见她，此时听见她的话，也知道她在现场了。

曹朴明白了什么。抬头，扫视一圈，低头道：“丫头，你别怕。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事后我带你回烟波门。收你为弟子，不会有事的。”

回烟波门？成为门主的弟子，再也不用做端茶递水的工作，还可以学武功，更大侠女侠们一样行走江湖。关键是，不用被杀人灭口。

曹朴见她还在犹豫。便冲乔堡主道：“乔堡主，我看这丫头资质上佳。想要收她为徒，您不会不答应吧？”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怎么看都看不出资质上佳四字。他曹朴愿意收走。收走便是，他无所谓。乔堡主都点了头。知乐便再没有顾虑，她咬咬牙：“奴婢去花房拿花，出来往回走时在小树林里，看见两个人……”

她叙述完成。

曹朴问：“看清那人长相了吗？”

知乐摇摇头：“没有。看穿着打扮，是个男子。”

那么云护法的嫌疑被排除了。只剩下东方乔。虽然曹朴很不愿意相信，但却不甘心放弃这唯一的可能。

“少堡主，你说，你离席更衣？”

东方乔耸耸肩：“是的。我院里的小厮可以证明。不过我不是一离开就回去的。我还去花园里走了走。”

曹朴目光一闪。

东方乔笑道：“曹门主不会怀疑我吧？我和曹少爷无冤无仇，今日更是初次见面。我为何要杀他？再说，就算要杀，也不会挑他在乔辛堡的时候杀啊，这不是怕自己暴露的不够快？更何况，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杀人？不存在的。”

他说的都有道理。可知乐说，她看见的是男人。

可东方乔，真的有本事一招致命吗？据他的了解和观察，他武功半吊子，性格吊儿郎当，浑身上下充斥满不在乎的劲儿。一城虽然有时荒唐，但武功却没落下，要说被这样一个男人杀了，他也的确不信。

那是谁？难道，就今日就这样不了了之？不！不行。

灵光一闪，他忽然想到，就在离开的知乐云护法东方乔和吴遇陆陆续续回来之前，乔堡主乔镇曾经短暂离席……

“乔堡主，以您的功力，杀犬子——”

众人听了均悚然一惊。烟波门主已经悲痛太过，口不择言了。江湖中谁人不知，乔堡主乔镇向来自负，生平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别人质疑自己的武功。

果然，乔镇不假思索的答：“杀他？对老夫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烟波门算什么？楚闲山庄的剑法，镇北镖局的暗器，少林寺的拳脚，他全部没放在眼里过。拿他跟一个武功稀烂的后辈放在一起，简直是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