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名利禄”这四个字确实是小书生教给山贼头子的。

那是他逃跑当天发生的事情。

前两日里过分乖巧与柔软的小书生令山贼头子受宠若惊，二人之间相处时的气氛和谐到让他这种脑子不太好的大老粗都有些心怀惴惴。

逃跑当夜，天色将暗未暗之时，满腹心事的小书生却早早就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一副醉生梦死的浪荡做派。

他拎着小半坛酒，摇摇晃晃地起身，绕过小圆桌走到山贼头子身边，搂着对方的脖子软软地倚进那宽阔而炽热的胸膛，柔嫩的脸颊在对方的粗布衣襟上蹭来蹭去：“我好冷哦，抱紧一点好不好。”

山贼头子恭敬不如从命，喜滋滋地抱紧怀里娇小的美人儿，大脑袋拱来拱去，一会亲亲小书生乌亮的发顶，一会亲亲他脆嫩的小耳朵，喜欢得紧。

小书生让他拱得烦了，偏头以唇堵住那孜孜不倦扰人安宁的嘴，堵得山贼头子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两人互相堵了会嘴，才终于双双消停下来，静静抱了会儿。

小书生从来没有这么黏人过，这让山贼头子的心里一半是甜蜜的欢喜一半是完全没底，像是用一种名叫幸福的泡沫筑了一道高墙，把自己困在了悬崖顶上。

他抱着他的小宝贝，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书生，你这两天都没有看书了，是不是开始觉得我也…我也有那么一丁点儿好啦？和你那些书差不多……或…或者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小书生把脸埋在他怀里吃吃地笑，笑得整个人都在细细地颤抖。半晌抬起头来，脸上晕着酒醉的酡红，眼底含着潋滟的春水，捧着山贼头子的大脸盘子细细看他：“功名利禄浮烟过，哪得郎君半分好。”

没文化的山贼头子听不懂：“公名力路是什么？”

“功名利禄…嗝……功名利禄就是……”小书生说到一半，一骨碌从山贼头子怀里爬起来，噔噔噔跑去一通翻找，找了一张长长的红纸和笔墨砚台出来，唰唰唰几下把整句话写了下来，然后指着开头龙飞凤舞的四个字给走到他身后的山贼头子看，“看！功名利禄。”

细白的手指点在艳丽的红纸上，圆润干净的指尖让山贼头子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小书生见山贼头子将注意力放在了他潦草的字上，十分满意，手指尖在字迹边上摩挲：“功名利禄就是……当大官，赚大钱，住大房子，再娶个漂亮媳妇儿……”顿了顿又小声喃喃，“其实没那么漂亮也行，我喜欢的就行。”

山贼头子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接话，半天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小书生又笑着窜进山贼头子的怀里，让这个大熊似的男人搂着他纤细的腰，抓着对方大大的手指向“郎君”两个字：“这是郎君，郎君……就是你。”

“这句的意思就是，当大官、赚大钱、住大房子、娶漂亮媳妇，都不如你半分好。”

山贼头子被他直白的表白惹得臊得不行，小兄弟原地起立顶着小书生的后腰，悄悄蹭了蹭：“嘿嘿。”

小书生勾起唇角，吹熄了房里的蜡烛，引着山贼头子上了榻。

春风一度，趁夜跑路。

留了张写着“功名利禄浮烟过，不及郎君半分好”的红纸给他那不认字的郎君，便追寻缥缈的浮烟去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