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力忽视心里止不住的雀跃心情。她现在的身体里装着两段记忆，一个是小孩子陈青灯的，她喜欢任向和，主导的是成年陈青灯的，她对任向和，更多的是仇恨害怕。

陈青灯默默闭上眼。

刘振群出门了，陈阳名上班去了，家里只有陈青灯一个人。电视机跟前放着一个站立式风扇，开了二档，吹的陈青灯额前的碎发轻轻扬起来。

任向和将呼吸放轻，慢慢走到陈青灯跟前。

他看了陈青灯一眼，天气太热，陈青灯脸颊上带着红晕，他转头，看到放在桌上的半杯牛奶。

眼神变了变。但他没说什么，转而仰头看着陈青灯，开口：“青灯姐姐。”

陈青灯眼皮动了动。

那段记忆里，好像任向和从没开口叫过她姐姐。从小时候开始，任向和就跟同龄孩子不一样，他虽然说话甜，有礼貌，但大多数时候话其实不多，尤其是在上小学之后，任强开始酗酒家暴，他渐渐变得敏感阴沉，总喜欢用很奇怪的眼神观察身边的小孩还有大人。

任向和仍旧甜甜的笑着：“青灯姐姐，这个动画片好好看啊，我以后能来这儿跟你一起看吗？”

陈青灯睁开眼。

四岁时的任向和个子不高，他站在椅子前，仰头眼神清澈地看着她。

陈青灯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她一只手枕在脑袋下，握成拳头，不由自主地想起记忆的最后部分，一切停止在任向和掐着她脖子的瞬间，那她呢？应该是死了吧。

至于记忆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她无从追溯。

任向和看着她，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微表情。很快，他得出一个结论——

陈青灯也变了。

至于原因，他猜测是自己的重生引起的连带效应，他变了，自然这个世界跟着一起变化。

良久，陈青灯看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任向和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什么都不能对他做。

任向和费力地爬上旁边的小凳子，兴高采烈地看起电视。陈青灯没什么兴趣地盯了一会儿电视，回头继续喝剩下的半杯牛奶。

任向和余光注视着她每一个小动作，包括她拿起牛奶时动作微微的停顿。

两人都没再说话。

屋里一阵热风一阵暖风扑着脸颊，陈青灯坐了一会儿，从脚边捡起她的玩偶鸭子，抱在怀里。

她一瞬间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

动画片一集结束，开始放广告，任向和回头，看她右手顺着鸭子的头，说：“青灯姐姐，我妈妈说我过两天就要去上学了。”

陈青灯看着他：“我也是。”

“我们能一起上学吗？”

陈青灯摇摇头：“你太小了，要上幼儿园。”

任向和眼睛滴溜溜看着她：“你呢？”

“我上一年级。”

陈青灯对他还是很难有耐心，说了几句就侧过头盯着电视，无声地结束了话题。

开学前一天，刘振群做了一桌饭，请隔壁过来吃。

有鱼有肉，任向和像个小大人一样坐在凳子上，手里捏着筷子。

陈青灯进厨房想帮忙盛饭端菜，被刘振群赶了出来：“小孩子家家不用干这些，我们就行了。”

陈青灯出去，被安排在任向和旁边坐下。

菜上齐了，陈阳名在木架子上拿了瓶饮料，拧开，满室飘香。

刘振群给两个孩子一人倒了一杯，说：“只许喝一杯啊。”

说完，又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陈青灯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味道太甜，她放下杯子。任强说话大声，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头头是道，话里有一半在吹牛，听上去让人心浮气躁。

碗里突然多了块鸡翅，陈青灯看过去，是任向和夹给她的。小孩子，夹肉丝的时候手都在抖，看上去随时都会掉下来。

陈青灯开口：“你自己也吃。”

任向和开心地答应。

陈青灯看了一眼，他杯子里的饮料很早就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