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窟炼狱偶尔会下雨，但从没有过雪，魔鬼们根本没见过“雪”是个什么东西。魔王在文献上读到过雪，他知道雪的原理，知道那会是一幅天地苍白的壮美奇景，不过他也知道，雪总是伴随着难耐的寒冷。

阿莱特正在忙着制作一种守卫魔像。冬天时，他的手总是很冷，魔王叫他把炉火点起来，他说即使点了火也一样，人类就是这么娇气。

于是，魔王叫他把手轮流伸过来，用自己两只宽厚的上手捂住了法师的手。

去年冬天他们就经常这么做。阿莱特笑着说，即使这样也并不能让他提高工作效率，甚至还会妨碍他……如果只是手冷，他最多会手势僵硬、施法变慢而已，如果把两只手轮流伸过来给魔王，他就什么工作也干不了了。

“那就等等再做，着什么急。”这样回答的时候，魔王正用两只上手捂着法师的右手，同时用两只下手翻着膝头上的书。最近他不怎么忙，魔城内诸多事务也走上了正轨，他开始专心攻读召唤与空间魔法方面的古文献。

他希望能够复兴当年的位面通路，争取扩大召唤入口。即使不能把法师整个人带过来，也至少要让他能把两只手伸过来。

漫长的严冬过去，春天再次来临。

魔王并不会每天都和法师交流，但他们的交谈很规律，每隔几天就一定要有一次。也有时候，法师大概太忙，没有按规律出现，魔王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就伸手过去抓他。

魔王摸到人类纤细的手臂，而法师的反应十分迟滞。

“你在睡觉吗？”魔王轻拍他的手臂。

“是啊，”从声音就能听出来，阿莱特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如果没有着急的事……我再睡一会儿……”

“不着急，你睡吧。”魔王轻轻地握着法师的手，“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有点想你。”

“我也有点想你，”阿莱特带着鼻音说，“不过我好困……等睡醒后再聊。”

魔王感觉到，法师的手在自己掌心动了动，换了个角度，手指向他的指缝伸开，再收紧。两人掌心相对，十指交握。

盛夏时节到来，有一天，阿莱特病了。据说他长时间在太阳下照顾院子里的魔药植物，被晒得昏了过去。魔王给了他一支嗅剂，百窟炼狱也有人得暑热病，这种嗅剂特别管用。

“最近你就休息吧，”魔王告诉法师，“最近我很忙，我在做一个实验。”

“什么实验？”

“我之前不是一直在重点研究古代召唤术和空间魔法吗？最近好像越来越有眉目了。我想把这个召唤通道扩大。”

“你得小心点，空间魔法一旦出错可不是闹着玩的，人类早就不敢轻易尝试这个了。”

“我知道，所以我会在沙盒力场里先反复实验，有把握后，我再对这个镜子施展。”

阿莱特的中暑病好得真慢。炼狱生物只要用了那个嗅剂，一小时内就能活蹦乱跳，而人类法师竟然病了足足一周。这期间，魔王无法去进行实验，他总在担心阿莱特的病情，根本静不下心。

长夏过去之后，魔王的实验又有了新进展。阿莱特的病也早就好了。

最近，在魔王的建议下，阿莱特发明了一种能自动做会议记录的活化钢笔，它不但能自行记录，还能在彻底没墨之前自己跑去蘸墨，甚至能识别七八种语言，适应各种语速，直接进行不同语言间的笔译……唯一的缺点就是，它不能感知下方是否还有纸张，所以使用者得盯着它，要么及时用咒语关闭它，要么不断给它续纸。

与此同时，魔城内群臣的忧虑在不停发酵。

他们仍然在担心着某个问题……那个他们一直忧虑着、却忍住没敢进言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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