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贞试着翻了下身子,被身后的人拖了回去。她微微一叹, 虽说是初夏, 但是也有些热燥的,后背上贴的简直就是一块热铁。
“我要回去, 天要亮了。”苏贞抚上箍在腰间的手, 她的嗓子有些哑。
“我有话还没说。”顾延的脸埋进苏贞的发间,“我见到你哥哥了。”
苏贞一怔,她转身,腿和腰却是疼得慌, “我哥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顾延啄了下苏贞的鼻子, “他很好,跟在赵钰身边。”
苏贞想起了那个话少的少年, “二伯说你和前太子的遗子是表兄弟?那赵钰……”
“对, 不过他真名叫高钰。”顾延缠着苏贞的腰, 现在那里软的不像话,连着再捏她的痒肉, 她都没了反应。
高钰?高姓是当今皇上的姓氏。所以这些日子, 西面打得不可开交, 就是高钰想夺回天下?那样一个小小的少年。
“我哥没给我带什么话?”苏贞问。
“给你带回来一封信。”顾延道了声。
“你不早说!”这几个月, 她最担心的两个人就是兄长跟顾延,可他却好, 有信都不说。
“我与你说了, 你就不理我了。”顾延晃晃苏贞, 厚着脸皮撒娇,“好贞儿,不气了啊!”
“哑婆一直在伯父那里照顾,她告诉我伯父身上的应该不是病。”苏贞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泛青,她不能在这里久留,“说想找了哲来看看。”
“了哲跟着高钰,现在不可能过来。”顾延坐起来,披上衣衫下了床,走去桌边,在一个包袱里翻着,“我看看写封信过去,你回去让哑婆把症状写下来。”
苏贞扶着床坐起,身体的不适让她皱了皱眉,这个死病秧子,简直没把人给折腾死。一会儿可怎么爬墙回去?
顾延走回来,将一封信给了苏贞,“在这里看看,然后烧了,别带回去了。”
“二伯真是陆冕的人?”苏贞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样一个清朗的君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是不是陆冕的人我不知道,但是一定是他将陆冕引来栗城的。”分别在即,顾延不舍得拥住苏贞,“他原本应该只是想整垮顾家,却不想真的牵出了我。”
“他说她的母亲是被大伯母害死的。”苏贞环上顾延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传来的是强而有力的心跳。
“当年应该是他的母亲死活要进顾家,可是祖母根本不同意,后来大伯母也许真的做了什么。”顾延说着,“那段日子顾家的买卖有些麻烦,伯父很忙,所以派人送了银子去二哥的娘那边,只是到最后人还是没了。”
“所以他恨顾家的人?”苏贞问,这件事说是谁的错,很难断定,只是那时候小小年纪的顾景因为此事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也许吧!”顾延吻着苏贞的头顶,“他一直隐忍这么多年,无非就是在等一个机会。话说回来,家里也的确有些对不住他。”
“我要走了。”苏贞又说了一遍,夏日天短,很快就会天亮的。
“嗯。”顾延松开苏贞,“回去好好吃饭,肉肉的才好。”
苏贞脸一红,顺手在顾延胸前锤了一下,鼓着腮走去窗边。她将自己的头发简单理了理,穿上那件皱皱巴巴的衣裙。
房门开了,东方已经出现一条白线,院子里起了薄薄的轻雾。
顾延在墙底下垫了几块砖头,自己跳上墙去,回头对着苏贞道,“你慢点儿,我拉你上来。”
苏贞走路有些慢,实在是腿有些难受,身上的骨头感觉要散了架似得。
好容易回到顾家这边,苏贞出了一身虚汗,现在肚子里空空的,走起路来也是虚浮的很,好像突然间到了七老八十,腰酸腿疼的。
苏贞忍着没有去扶自己的腰,对着骑坐在墙上的人摆摆手,示意他快些走。
顾延用口型说了一句:小心。然后留了一笑,便跳回了隔壁宅子。
苏贞松了一口气,单手扶上自己的腰,拖着疲惫的双腿往沁华苑走着。
院子里朦朦胧胧,花草间全是夏日清晨的露珠。这个时候,顾家的人还在睡着,但是不需半个时辰,都会起来。
身上全是顾延的味道和他留下的痕迹,苏贞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着他一起荒唐,明明自己已经被休了……
想到这里,苏贞停住脚步,回去看那空空如也的墙头。自己本来已经和那病秧子没有关系了,怎么会这样?
经过小竹林的时候,苏贞看着不远的沁华苑,想着回去一定躺上一天一夜,在这之前先自己好好泡一澡,反正现在她哪里也去不了。
“苏贞!”
大清早的,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让苏贞懵在原地。她看着从竹林里走出的人,一如往常的简单利索,但是衣料却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这么早,二伯。”苏贞扯扯自己的嘴角,她和顾景现在没什么话可说,“我回去了。”
“你想去锦鲤阁就去吧。”顾景对着走出几步的人道。
苏贞回头,顾景的身上衣衫湿了大半,不知是不是被竹林里的露水打湿的。“好。”
“你不愿意与我说话了?”顾景叫住想走的苏贞,“以前,整个顾家你是那个和我说话最多的。”
苏贞不觉得自己和顾景说了多少话,她只是平常的说话而已,就像是对青灵,孟芊芊……
“上次家里来的官差,真的不是我做的。”顾景解释着,“我后来查到了,是苏念,她写信给孟启安的。你知道孟启安是住在锋永候府的,他想往上爬。”
“我知道了。”苏贞站着与顾景对视,天已经开始放亮了。
顾景走过去,嘴角不由的慢慢扯开,“你还要进货吗?今日我派人去平州,给你捎着。”
“不用了,天热了,胭脂水粉下得慢。”苏贞眼见刚才有了笑意的顾景,现在慢慢的变回了那张有些阴郁的脸,他一直盯着她看,眼中复杂。
“你看什么?”苏贞捂着自己脖颈,“我只是出来……”
“快回去吧。”顾景轻轻的道了声,外面露水大,你的衣衫湿了。他的嘴角再次翘起,却是莫名让人看出一丝苦涩。
回去沁华苑,苏贞就瘫在了自己的床上,她怀疑这具身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脑袋一沾到枕头,脑子里全是昨晚的情形,任凭自己怎么拍打,那人就是不松开。
“就是个属狗的。”苏贞摸着还有些疼的嘴唇,这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破皮了?
身子困乏,苏贞又不好意思叫青灵起来给自己烧水。再说让她看见自己的一身痕迹,那还了得?她坐去妆台前,想着赶紧将头发梳理好,再换一件衣裳。
镜中的女子娇艳动人,眼波流转,苏贞拿起桃木梳,对镜梳理。
“啪”,桃木梳掉落地上。苏贞凑去镜面前,轻轻掀开自己的衣领,脖颈上赫然是紫红色的痕迹,那是昨晚顾延留下的。心中一慌,苏贞坐回凳子上。
这么明显,那么方才顾景是否看见了?苏贞想着刚才顾景脸上的变化,也就是说,真的看到了?现在只希望顾延赶紧离开隔壁宅子,不要再回来了。
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苏贞找了件领子高的衣裳,遮住了羞人的痕迹。心中还在担心顾延,一直让青灵留心顾家的动静。
没一会儿,孟芊芊过来了,她每天早上都会过来,和苏贞一起去顾老太那边请安。
孟芊芊的精神有些不好,脸色差,还带着一双眼圈。
“没睡好?”苏贞问的心虚,她自己又好得了哪去?亏得哑婆那里还剩了点珍珠粉,被她拿来涂在脸上,做了遮掩。
“昨夜不知为何,房里的蚊子多,没睡好。”孟芊芊道了声,便不再说话。
顾老太今日不太舒服,简单说了几句,就叫人都离开了。
记着顾延的话,苏贞去了大房那边。正巧碰上顾勤孝又吐又拉,整个院子里的人忙成一团。
苏贞不好进去,就等在外面。琦翘也来了这边,以前她跟过苏贞几日,便过来说了几句。
“我是来找哑婆的,最近嗓子不舒服,让她给看看。”苏贞道了声。
“三娘子可注意些,最近城里的难民多了,还带了一些疫病过来。”琦翘道,“不过娘子是嗓子疼,应该是最近天热,怕是上火了。”
“你快去忙,我先在这儿等等。”苏贞看见周氏从屋里走了出来,便上前行礼,“伯母。”
“来了?”周氏脸上带着疲惫,早已不是以前那么富态了。这些日子苏贞时常过来探望,周氏也是看在眼里的。
苏贞只说来找哑婆的。
“去里面坐吧。”周氏说完,自己走进屋去。
里间已经收拾干净,偶尔会传来顾勤孝几声虚弱的咳嗽。哑婆在里面点上药草,熏着房间。
“伯父好些了?”苏贞问。
“就那样。”周氏叹气,“倒是谢谢你,肯让哑婆过来。外面郎中的药不管用,只有哑婆的,才会顶点事儿。”
“刚刚在老太太那里看见亭湘了。现在应该还在那边照顾老太太。”苏贞坐去绣墩上。
“老太太最疼的就是这几个孩子。”周氏说话比以前平和了一些,“现在家里变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吧。”
“听二嫂说,湘姑娘今年准备定亲?”苏贞问。
“定了吧,再拖下去,怎么办?”顾亭湘的年纪是真的不小了,周氏现在照顾着顾勤孝,心里还要惦记着顾亭湘的事。
苏贞点点头,看去里间,哑婆还在忙碌着,传到外间一些烟熏的味道。
“最主要的还是想让亭湘找个归宿。”周氏继续道,“留在顾家,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真要到了那天,我也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