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了。
宋双渐睁开眼,怔怔地望着头顶繁杂花纹的天花板。这里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地方,这里充满着陌生的气息,甚至在白天,屋子里还开着灯。
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轻轻带上,锁落下去,咔哒的金属撞击声唤回他的神志。
青年穿着普通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眉眼间是无法掩饰的困倦,然而还是冲他微笑着,手中端着的东西冒出屡屡热气。
“双渐,你醒了。”是无比熟悉的,然而在此刻却绝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宋双渐愣怔地望着他,轻微地皱了皱眉。
青年将碗端到床头的柜子上,宋双渐这才发现里面是一碗白粥,撒着几颗嫩绿的葱叶子,空气几乎是立马被粥的清香熏染,勾起饥饿的人食欲。
他望着他,没有说话。
“怎么了,不喜欢吃白粥吗?”青年看着白粥又看看宋双渐,叹了一口气,然后将人扶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即使是坐起来这个动作,如果没有青年的协助,自己是无法完成的。
宋双渐紧紧盯着青年柔和的侧脸。很好看,可是,却好看得让人害怕了。这个人是天生的抢强者,怎么会对站在对立面的自己如此温柔。更何况……
昨夜的记忆随着苏醒的时间慢慢清晰。
青年似乎看出他面色苍白,缓缓地眨了眨眼,将他身上的被子盖好,端起粥,用勺子轻轻搅了搅。
“吃吧。”
清香软糯的白粥就在眼前,饶是宋双渐肚子里一堆疑问也无法说出口。青年从刚开始就一直微笑着,舀起一小勺粥,吹了吹递到宋双渐有些干燥起皮的唇边。
心中猛然升起荒谬的感觉,宋双渐垂眸看着那小小一勺白粥,无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还未洗漱。”
他的声音一出来,自己就吓了一跳,这种磨砂般的僵硬感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但是想到还是要先探探情况,只能继续说下去。
“……阿罗?”
青年看着他,“嗯”了一声,然后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失笑道:“是我疏忽了。粥放在这凉一会,我去打水。”
宋双渐看着青年起身的背影,眼神暗了暗,伸手想要将柜子上的碗拿过来。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经虚弱到拿不动一碗白粥,指尖用力扣住碗沿,整条手臂的肌肉都在颤动,却无法阻止倾斜出去的粥。
青年听到身后有瓷器摔裂的声音,他连忙走过去,看到摔在地上的碗碎片和白粥混在一起,狼狈地叫人恶心。
床上的宋双渐看着他手上拎着毛巾湿漉漉的样子,一言不发。
“双渐,不要动,你烫到了吗?”青年显得很焦急,连忙查看他的手掌,翻来覆去连最细微的地方都不放过,然后坐在床边,拿着温热的毛巾先给他擦了擦手。
宋双渐看着床边青年低头的侧脸,那样认真珍视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体贴温柔。他一晃神,不知道想到什么,心中像是松了一块似的,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青年察觉到他的放松,更加认真地给他擦拭,唇边的弧度加深。
又给宋双渐整理好,将地上的残骸打扫干净,青年的动作看得出来并不熟练,却是乐在其中。他不怎么说话,只是会偶尔默默微笑地看着宋双渐。
宋双渐想起昨夜青年的微笑,心中一片刺痛。
够了,真的够了,他受不起了。
青年收拾完,看着床上的宋双渐恍然了一下,然后有些懊恼道:“我再去煮一碗。”
是他自己做的粥?宋双渐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他看着床边的人,僵硬地点了点头。
青年走出门,门锁又是咔哒一声。
宋双渐的眼神沉了下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在西北角落里的排风扇发出难以察觉的嗡嗡声。
这个屋子太安静了,安静到令人失神。
他的心好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刚才指尖碰到的温暖变成冰刺,冷冷地扎进肉里,连着心脏也痛苦地蜷缩。
没有窗户,没有通讯设备,没有钟,这是一间合格的囚牢,将里面的人生生困住。他望着那扇唯一的门,想着它的坚固。
罗日仙是要囚禁他吗,可是现在的这一切又算是什么,临刑前的饱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