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明明刚来到这里,眼睛不好还是自己起来,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没有哦。”陆青平将他抱起来,安抚着因为陡然离地而有些紧张的孩子,“小安很懂事,知道自己的事自己做。”
谢安“嗯”了一声,只是紧紧抱住面前人的脖颈,温热的触感从两个人的身体间传出。
谢安默默捂住自己发红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害羞的感觉。明明自己是个小孩子,被抱起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最终陆青平还是协助他完成了洗漱,导致钢琴课迟了五分钟。
到家里专门给他准备的钢琴教室后,教课的女老师已经等在那里,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翘着二郎腿看着。见他来了,笑笑,“罕见,陆同学也有迟到的时候。”
陆青平不置可否,坐下来,信手弹了段莫扎特K545奏鸣曲。这是他从小就开始学的曲子,只是弹奏技巧已经娴熟,老师仍然说还是有待进步的地方。
然而这一次,仿佛变成自动弹奏的机器的手指,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他想起刚才和那孩子在一起的一幕幕,被全然信任和需要的感觉,那柔软的属于孩子的身体,奶声奶气的话语,还有模糊到令人心疼的微笑。
“牙刷杯在这里,对的,还有毛巾。”专门为孩子量身打造的洗漱台,小巧可爱的洗漱用具,细心体贴的设计,还有一本正经使用着的孩子。他很认真,可以看出来,虽然在生活中离不开他人的照顾,但是个坚强的孩子。
是谁说过的,孩子是可爱的天使,他自己在身为孩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却深深这样认为了。
一旁的钢琴教师渐渐坐直了,凝视着沉静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
他八岁开始就是自己在教了。这孩子的为人用她一贯的音乐家的眼光来看,虽然不像成年人那样复杂,却也不是纯然如同表面那样温柔迷人,这一点从他的琴声就可以听见。好在他的钢琴学出来并不是一定要获得什么证书奖项。虽然不无遗憾,但她始终也清楚地明白各自的身份。
但是今天的弹奏,却让她眼前一亮。这个一向和别人有些疏离的少年,今天的手指不再是为了弹奏而弹奏,他的感情已经可以在琴声中体会到了。欢快的曲调,他在快乐着什么吗?
然而最终,她只是又闲闲地靠在椅背上,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
谢安此刻很头痛,明明近在眼前却看不清的痛苦没有近视过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的。更何况他现在相当于几千度近视还没有眼镜能带的那种。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没有人引导那简直就跟半瞎差不多。
说到底,他知道自己似乎是有什么任务而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自己却一点也不惊讶,仿佛在很久以前他就接受了这种设定。
然而如果在这里用这个状态生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奔溃了。
谢安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又在忍不住抱怨。但是等到保姆小琴把他领到楼下吃饭,并说面前那团黑色的影子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大腿后,他的心中有了点希望。
这个陆家应该是有点钱的,不然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好,就连他也能“看”出来自己用的东西都是些高档品,更不用说现在身处的别墅了。
现在他就是个孤立无援的吃白饭的,在没有获得足够的信任和信息之前,最好还是做一个乖宝宝。
“陆叔叔。”谢安乖巧地低下头。
那个男人走过来,犹豫了一下用手轻轻拍了拍这个没怎么见过面的战友的儿子道:“饿了没,去吃饭。今天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八点钟必须起来。”
习惯性的,发号命令式的语言,却藏着这个男人有些别扭生疏的关爱。谢安心中微微放下心,觉得这男人倒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
“好的,陆叔叔。”孩子似乎有些激动,和昨晚接回来的生涩不同,眼角有些笑意。看着陆群的时候,让他有一种被这个孩子崇敬着的感觉。
陆群一下子被这种毫无杂念的笑容镇住,他想起那个客死异乡的女人
他这小半辈子不是没做过坏事,从战场到商场,社会险恶,动辄间资本的转移和重新定位就是叫人财散家亡的惨剧。可是现在,在这个孩子小小的世界里,甚至在他母亲的,纯洁的世界里,他都曾是一个值得等待与信任的人。
他的愧疚似乎更深了。
陆群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保姆好好照顾陆青安,自己接了个电话,很快就坐车出去了。
陈年旧事,还是不要提及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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