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机票紧张,饶是刘适择提前预定,也只能赶了红眼航班。---一路上睡得浑浑噩噩,直到机场大巴站的冷风吹过。他昏眩的头脑才有些清醒过来。
从东北到上海,气温变化得仿佛再世为人。照进大巴的晨光是青灰色,照在鼻尖上,鼻尖都会变凉。大巴里的旅客个个神情矜持冷淡。街边的树是一种凉而懒的绿,散发着清冷的早春气息。
幸好回来了。
离开温泉的争吵像一场乱哄哄的噩梦。三姑不知道又哪根筋抽起来,公然在大堂里比较白晓妮和黄如琪,说着“小白丫头可没有黄丫头好,还是得上个好大学”。刘志驽听得极不顺耳,顶了两句。大约是场合没有选好,原本很支持儿子的刘老板忽然大发雷霆,无差别AOE了所有人,就连奶奶都遭到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讽刺。若不是王夫人正好在不远处,场面将会无法收拾。
自从见了王夫人和黄如琪,刘老板身上就好像绷起了一根筋,只要听见别人说起婚姻大事,立刻心态失衡。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刘老板生气的样子,就连刘志驽都吓呆了。大约在家长眼里,什么样的灾难都比不上孩子的不想结婚。刘志驽的临场悔婚,不仅带来了无法挽回的经济损失,还对刘老板的颜面造成了一定伤害。看着刘志驽又愤怒又不解的样儿,刘适择明智地闭上了嘴,否则他也变成了让刘老板丢人的罪魁之一。
手机在口袋里跳起了桑巴。刘适择抽出手机,信息像啤酒里的气泡一样扑面而来。刘适择一目十行,看完微信看钉钉。这才是社畜每天主要阅读的东西。还是要赶快进入真正的生活里。毕竟他一年只回东北三四天,什么催婚压力,什么乱点鸳鸯,都可以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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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这几天,好像把工作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小经理好像闲得要命,每隔十五分钟就在他桌边出现,不是要这就是要那,反复催他的报告。刘适择打印了两次,第一次卡纸印重了一张,第二次打印,28页神秘地消失了。小经理就站在他旁边,瞪着他额头见汗地寻找第26页。与此同时,微信在电脑右下角闪烁着,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神秘兮兮地说:我就说Helena对你有意思吧,站那都不愿意走了。
刘适择朝小经理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稍等片刻,朝同事发去一个鄙夷的猫表情。小经理咯哒咯哒地走开了。刘适择总算打印出来报告,寻找着过年前做到一半的PPT,总觉得PPT里表格的颜色和他三天前看到的不一样了。---他调出RGB值,发现确实有微妙的不同。
微信又跳动了,刘适择以为又是同事,嘲讽的表情包已蓄势待发,没想到点开一看是刘志驽,问他今晚有什么安排。
“在家呆着呗。”刘适择回答。
刘志驽发来一条:“那你可千万别出门。”
大约不是什么好话,刘适择懒得理他,以免这家伙又滔滔不绝地讲起无聊的笑话。小经理捧着一杯绿茶过来,伴随着一个微笑,拿走了刘适择的报告。同事给刘适择发了一大串怪笑表情。
刘适择实在无法理解为何别人都想给他拉个女配,这群人看到长相不错的男人,就在背后讨论他的性取向;看到他却一致认为他一定喜欢女人。可能是他的吸引力太少,对周围人是如此,对他的男友,或者说可以称为男友的同伴也是如此。
整整四天,未读信息999+,没有一条来自余澄霜。
时候他会近乎自暴自弃地想,像他这样并无魅力的人,为什么会吸引到外表出众的余澄霜,并且成为余澄霜的男伴。他知道余澄霜在任何地方都会散发魅力,说不定正在忙着招蜂引蝶,左拥右抱。他也不是没见过余澄霜在酒吧里厮混的样子。余澄霜总是向他保证,和那些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停在刘适择耳中实在不伦不类。他又不是演员,本来就无须做戏,说他管不住自己的皮带更加情有可原。
说不定这是一段早就应该放弃的关系。他更适合一个人,孤零零地漂浮在巨大的城市里。但他不敢,没有真正的家庭,没有知心的朋友,孤单感几乎让他窒息。
对于无法忍耐孤独的人来讲,宁愿和一段糟糕的关系缠斗,也不愿清高地独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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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经理提议大家一起去唱k,刘适择正在心烦,想都不想地推掉了同事的邀约,说是家里有事,路过全家便利店,买了鸡腿饭和最后一个豆腐布丁。
二十楼的走廊灯坏了。刘适择跺了好几脚,楼道里都是一片黑,只能借着隐约的安全出口光,看清个大概的轮廓。他绕过电梯拐角,停住了脚步:家门口黑压压地,站着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听到脚步声停止,转过身,按亮手机的手电筒,从下往上照在自己的脸上。刘适择定睛一看,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余澄霜放下手机,说:“要是你愿意给我大门钥匙,我就不用在这吓人。”
刘适择摇摇头,说:“你又不常来。我都没买你的饭。”
余澄霜笑了一声,说:“先进去吧。”
刘适择上前开门。后背忽然沉甸甸热烘烘地,余澄霜贴上来,蹭着他的耳朵问:“这几天,你……想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