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朗气清。
谢纨一大早便被青钰唤醒, 由着那三个小丫鬟梳妆打扮。在大盛朝, 两个男子成亲,可不必遵循男女成婚的繁杂流程, 只待吉时一到, 两位新郎便可骑上白马,从各家出发, 到新府拜堂成亲。
不过各地各家皆有各自的礼数,盛殊和谢纨都怕麻烦, 于是就只保留了几个不可免俗的流程。
谢纨一早起来心情仍是郁闷, 再加上外头吹唢呐的声音和送亲队伍的声音混在一起,谢纨一闭眼脑子里就蹦出了数百只冲着他吱哇乱叫的驴, 他顿时更郁闷了,不明白为何前世自己那时居然还乐的起来。
不过前世的他那时被“即将与盛殊成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然还觉的这不够闹, 就算再来百千只驴他也受得了。
下人们已经开始催了:“谢将军和老夫人他们方才已经到王府了, 二殿下……呸不对,是承王殿下已经在路上了, 您可得快些了。”
谢纨应了声“知道了”,随后他被人迎着走出了谢府, 接着便翻身上了停在谢府门口的那匹白马。
白马上系着红绸, 他也是一身大红喜服,眼前场景与前世并无甚差别,但旧事重演, 谢纨的心情却已经大相径庭了。
等谢纨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抵达新王府时,盛殊已经在府门前静候多时了,他身着一身与谢纨十分相似的婚服,见谢纨的马停下,他踏步上前,抬起手,是要扶谢纨下马的意思。
谢纨原本是不想给他面子的,但此时他的一双父母,都立在王府前,等着领他俩进去,他不想让父母担忧,于是便勉强接过了盛殊的手,下马。
盛殊紧绷着的眉眼终于舒缓了一些,谢纨的手细而软,他没忍住,用大拇指在他的指节上轻轻蹭了蹭。
“……”谢纨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后者就像被烫了一般,忙收回视线。
谢纨抽回手。
盛殊低声解释道:“我并非有意……”
“不必解释,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话。”谢纨用更低的声音回答他。
不过,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两个新婚夫夫颇为恩爱地在说悄悄话。
大盛的礼俗是新人需由一对恩爱的夫妻领着,进入大堂。恰巧谢叔群夫妇婚后近二十载都没有吵过架,也就不必费心去找其他人了。
两人于是各自手持红绫,由谢叔群夫妇领着,走进了婚堂。
途中谢纨见两道的宾客中,有两眼莫名通红的乔寄凡和笑得一脸浪荡的周易禄,连平时与他不怎么熟络的好些同窗都来了。
但谢纨没看见惠望舒,不过他也早就猜到了,惠望舒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前几日与刑部尚书联名上书状告谢叔群的,正是他爹。
今日老皇帝亲临,谢叔群夫妻皆坐于他下位,见两人过来,他脸上浮起慈祥的笑:“不错,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你二人是于三年前便订了婚,如今年岁已足,此时完婚,再好不过。”
随后,主婚人高声指挥二人进行三拜。
今日到来的宾客有些不明白,他们知道老皇帝下旨封盛殊为亲王,赐号为承,却不知这个“承”字究竟是何意。若老皇帝有意让盛殊继承大盛江山,那不妨直接封个太子,为何要多此一举封个亲王?
封亲王便算了,也没赐封地,新王府开的位置也离皇城不远,难道是皇帝不想在宫里见到他?那这理由也太过牵强了,若不看重这个儿子,他今日又怎么会亲自过来呢?
没人能猜出老皇帝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拜堂后直接省了“送入洞房”那一形式,宾客入席,两人便一人一个酒杯,从第一
个桌子开始敬酒。
王府里一共摆了三十张圆桌,席间共有数百人,要是每个都敬下去,只怕再来五对新郎也够呛,所以前几桌较亲的人是每人一碰,但到后头,便是一桌三杯走个过场了。
谢纨和盛殊到乔寄凡那一桌的时候,谢纨才终于又恢复了一些精神,他将酒杯满上,举杯朝两人一祝:“二位。”
乔寄凡和周易禄同时举起了杯,然后三人就这般一饮而下。
乔寄凡昨晚一夜未眠,哭了一整宿,今日虽然眼睛红肿得像兔子一般,但想到这是谢纨的婚礼,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坐在他身侧的周易禄见他又要哭,忙打趣他道:“无忧,咱们寄凡得知了你今日便要成婚的消息,整整三日都没去学堂,在家中哭得稀里哗啦,差点想不开就要去……哎,你踩我做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么?”
乔寄凡顶着红彤彤的双目瞪了他一眼。
“要我说啊,小乔你若实在放不下,不如委屈自己进王府,给无忧做一房小妾,只是不知王爷同不同意?”
盛殊没回答,只是笑着敬了周易禄一杯酒。
“王爷接不住我的玩笑话,没意思。”周易禄看向谢纨,“恭喜,往后咱们无忧便是学堂中唯一一个已婚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