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牵住Kris的衣襟:那完全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却难得地用力,睡衣料子因而绷在皮肤上,摩擦出模糊的紧张感。--*--更新快,无防盗上----*---香江地界,室内温度往往低于室外十度以上,连台风过境时的私宅也不例外,他一翻身,身上却更热,像奇异的血涌,大约是太久没在床上安放另个身躯的缘故。
Kris肯把人带到这里来,胸腔内当然是有别于在街边捡回一只落难猫狗的心思。但他还不急于表现得太快,也不急于让边伯贤看出来:只是边伯贤一路警觉,到得屋内,这警觉却堪称土崩瓦解,反而勾起他对这人是否知情的好奇。
往常他一伸手就能摸到床头香烟,偏偏这夜Kris让它呆在原处,枕足一夜风雨饱涨。
八小时后这孤城仍沉在一片潮湿中,杳远广告灯牌浸成高饱和度色块。Kris一抬眼,便知道窗前这人把目光投向何处。他起身步去,指掌在边伯贤肩上压低,攥住他削瘦肩胛。在想什么?——这倒是十成公子哥手捧珠玉绮错式的问法,总归他伸出手来,捧的倒不是别人的心肝。
边伯贤任Kris的手指停着不动,眨眨眼说,这里好高。
高也高不过太平山腰。但完完全全是Kris名下产业。边伯贤听Kris向他解释,腹内忽然生出热意,热得发空,他不得不开始觉得尴尬——没准来得为时太晚。他想:如果他开口,应该不会缺少东西吃,关键是那之后要怎么办?……他还没自作多情到觉得自己能留得更久。Kris的,“嘉恒哥”的住所,房子和人是越牢固越暧昧的依存关系。为了掩过这些想法,他轻轻朝旁边迈一步,额头贴上玻璃窗,雨后尘痕离眼睫太近,变得捉摸不定。--*--更新快,无防盗上----*---纳入视野的一切小如模型,他该怎么确认就在前夜,他还趟过其中,足底踩过油污血痕?
我要走了。
边伯贤咬着这四个字,不太像常规道谢佐告别,反而像他向屋主提出请求:我应该走,你应该让我走,你应该放我走。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想这样同Kris讲话,无论陌生熟悉,这都不该是适合他们的态度。Kris在房间里踱步,几分钟后就绕回他身边,这次没有搭他肩,手指虚虚凭着窗沿,边伯贤一垂眼,看得到他分明的指关节。
要是昨晚没打风就好了……Kris抬起手,指着楼底某一隅:那边有走鬼档,炒粉都好好食。
他说的是昨晚,不是今宵明夜,边伯贤不知怎样接话。他当然也见过这些:矗在离他一米来远的地方,摇摇晃晃,砌成暗红的夜间光线,他习惯沿着光和光的栅间行进,卷帘门上广告海报糊着油污,一半男人女人懒洋洋,从灰尘间抬着眼盯着他。边伯贤抬头,念紧璀璨汉字:新明星夜总会、丽泉桑拿、打冷鱼蛋王、黄大志私家侦探,横平竖直地嵌入钢筋铁骨,好像稍一念错,它们便会坠下来砍他的头。你看那边唐楼哦。来接他的人边指边说:唐楼屋角圆圆钝钝,不像后来修的这些,在路口,好似把砍刀样,煞死个人。
如今边伯贤循Kris手指看去,面前处处都是新洋楼,棱角里竖出寒光来。
他不知道要作什么表情比较好,便又转头,盯紧Kris去拿电话的手。
Kris打了电话,一刻钟过去,门开出一缝,递进盐焗鸡脾饭佐是日例汤。他好像半点看不出边伯贤要走,拉开桌子,同还在努力分辨汤料成分的人讲:津记的盐焗鸡,是靓绝香江的哦,可惜……
边伯贤便迎上他欲言又止: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