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婉不买账，“少来，说具体的！”
叶迩为难地皱眉，好像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含糊其辞，“大二暑假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呆了能有一个星期，有天晚上我跟朋友出去喝酒，喝醉了，住朋友家，他给我打电话，我那个朋友接的，他误会了……然后就分了。”
姑娘们面面相觑，“就这样？”
叶迩抿了一下嘴，“这个是导火索，分手肯定是很多事情在一起啊……”
小雯不能理解，“那你都不解释的吗？”
叶迩：“当时太年轻。”
“不对，这重点不应该是那个人是什么朋友吗？”
“对哦，”叶婉婉也帮腔，“小叔叔，那不是朋友吧？那谁不像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啊，我才不信他会因为你在朋友家住了一宿就生气分手。”
叶迩翻了个白眼，被搞到没有脾气，赶紧道：“前男友前男友！初恋！初恋行了吧！天爷啊，你们可别考古挖坟了！早就分手的事儿了，可饶了我吧！”
谁知道这些女孩脸皮贼厚，嘻嘻哈哈地一点不把他的恼怒放在心上，还继续开口问东问西。叶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魔爪的，感觉自己活像是陷入了盘丝洞的唐三藏。
·
这场局，到十二点半才勉强散了。
走廊里，姑娘们互相道别，叶迩和叶婉婉的房间，里杨达的房间最远，叶迩听着叶婉婉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忽然小跑了几步抓住他的胳膊。
疑惑道，“不对小叔叔，我想了想，五年前的夏天，那不是爷爷去世的时候吗？”
叶迩看她一眼，刷门卡，用鼻子“嗯”了一声。
叶婉婉惊了，“所以当时你回邰庄的时候，当时正跟夏近同居？！”
叶迩偏了一下头，“别喊这么大声，进去说。”
·
叶婉婉其实对她爷爷死的那段记忆不太深刻。
姑娘好像都喜欢姥姥家，不喜欢爷爷家，她也一样。并且她姥姥家条件好，她爷爷家穷乡僻壤，人潜意识里都嫌贫爱富，更让她坚定了这种厚此薄彼。
不过她奶奶家真的挺差劲的，说是穷山恶水都不为过，她妈经常数落奶奶家的不是，说养个老人，几个叔叔一个个贼精八怪的，相互推搡，就他爸一个实心眼。
·
五年前，爷爷尸骨未寒，一群人齐聚奶奶家的炕沿边开始商量分家产。
并且还不都是爷爷的直系亲属，那些也不知道出了几服的亲戚，一群不知所谓的舅爷、舅公、太爷什么
的，走路都乱颤了，还不耽误他们抛来三堂会审一样，义正言辞地和她奶奶讨论，说那八套房子怎么能都给小儿子呢？
当时他爸正在外间招待拜灵的，她在下屋打游戏，一墙之隔她听他们的方言听得费劲，但是主题思想把握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嫌弃那群老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是嫌弃她那个短视的奶奶想把那房子都占了找族里的亲戚来撑腰。
她爷爷中风是突如其来的，一点征兆也没有，平日那么硬朗的老爷子，说倒下就倒下了。没想到的是，给爷爷换衣服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从他衬衣里面翻出一张纸出来，是用左手写的（因为死前右边身子都瘫痪了），歪歪扭扭的写着小儿子还小，家里的八套房子留给小儿子，剩下的几亩薄田给三个大儿子分了。
八套房子，全都给了小儿子——一看就不合理。
当时一家人同仇敌忾，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小叔叔拿到房本，说好好的屋子里怎么会有耗子药？怎么小儿子一回来老爷子就死了？那肯定是这小儿子做了什么！
那个时候叶婉婉年纪小，觉得都是爷爷的产业，只给小叔叔的确不合适，反正奶奶家也没什么拎的起来的货色，随意他们闹去呗。
·
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白事儿，其实她都不想回来。
爷爷家那个破地方，来回倒车，连小客都没有，全是土路，到一半路还要骑倒骑驴来接她。过年在那里过节更折磨，她妈给她买好新衣服，但是她从来不穿到奶奶家去，宁可穿着旧衣服去过年，吃的更可怕，有些东西特别脏，脏得难以下咽。
更丧心病狂的是，她奶奶家女孩不能上桌，三十儿晚上老爷们在屋里喝酒看电视，女的都在厨房坐在小马扎上包饺子，并且她奶奶心偏，她爸每个月赡养费一分不少，结果她考大学那年，他奶也就拿了两百块，还说这是大闺女，孙子辈儿里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了，没把她恶心吐了。
这种情况下，她厌恶透了奶奶家，也厌恶透了奶奶家的人，包括她那个不冷不热阴晴不定的小叔叔。
叶婉婉对她爸唯一的感谢，就是是她亲爸当年好好读书，闯出来了，没像她二叔那样窝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儿出不来。
·
也是爷爷死了两三天的时候，在家里开始窃窃私语，传小叔叔是同性恋，做兔子，说老大媳妇儿看到了，之后更是同仇敌忾，说这还是人干的事儿吗？简直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房子说什么也不能给这么个人啊！
说得好像自己家祖宗是皇亲国戚，脸多大一样。
叶婉婉当时年纪不大，腐龄可不短，对这事儿就很敏感，记住了。
“为什么当时你不在爷爷家？”
叶迩开了罐啤酒，分给叶婉婉一听，皱眉，“家里的事儿我有一堆哥哥，本来我就插不上手，二哥三哥还把我往外撵，你说我能去哪？”
叶婉婉朦朦胧胧的印象里，是她妈说一直没看到小叔叔，她生气开车出去揪人，发现小叔叔在市区跟人在KTV泡着，一个男生架着他，动手动脚的往回走，好像还当街亲嘴儿来着。
叶迩麻木道，“我那天喝多了，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我解释了，他们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利字当前，叶婉婉不觉得他能跟那群老头解释清楚，她纠结地攥着手机，“我说夏近。”
“我解释了，他不信我——当时我心情也不好，懒得说。”
其实那段时间他俩一直在吵架，吵得是什么他都记不得，他有印象的是夏近问他为什么突然回家。
他说家里出事了
。
夏近问既然家里出事了，你怎么住在别人家。
叶迩被他纠缠得烦了，他一千八百遍的澄清那个人现在就只是朋友，就说夏近你是不是有病，我用你管这么多？
·
“所以那一瓶耗子药真的是你准备的。”兜兜转转，叶婉婉还是问了回来，她还是想知道真相。
“……是我。”
叶婉婉犹疑道，“可是为什么？”
叶迩胸膛急剧地起伏了一下，冷漠道，“没有为什么。”
“那……是你喂爷爷喝的？”
“不是——是他自己喝的。”
叶迩眼神可怕，却并不看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那天晚上就只是把东西放在了炕梢，什么都没说，然后就走了。”
“谁能证明？”
“没法证明。”
“那遗嘱呢？遗嘱是你改的？”
“你妈跟你说的是我改的？”
“没有，我妈没那么说过，是其他人都这么说……”
“去他妈的遗嘱！”
叶迩嘶吼一声，“我就准备了一瓶药！我怎么知道他还有遗嘱这个东西？怎么想得到他把家里的房子都给了我不是给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