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叶迩一直跟夏近介绍大学的生活,所以有意无意中,总是带出徐安远的故事。哪怕现在,不管叶迩有多想否认,在他眼中,徐安远就等同于大学的快乐和恣意,等同大学最绚烂的一笔,说到那些为数不多的好时光,他能跳过很多人,唯独没法跳过他。
·
夏近还在滔滔不绝,叶迩却忽然觉得刺耳。
尤其是发现自己竟然说了关于那个人那么多的信息,他忽然觉得不堪忍受。
毫无预兆的,他开口,声音如冰。
“他抢了我男朋友。”
夏近刹那间哑然。
叶迩重复,坚决冷静。
剖自己的心肺一般,又说了一遍,“徐安远他抢了我男朋友。”
悚然的平静让两个人都动弹不得,最后叶迩不看他,有些烦躁的拿笔帽戳了戳卷纸,毫无波动的说,“别聊这个了,低头看题。”
·
也是那天,结束后叶迩收拾东西,低头说自己以后就不来了。
夏近立马慌了,站起来拽住他的小臂,急急问他为什么?
他们是对着坐的,木质的桌子硌着他刚喝完冰咖啡的胃,生疼。
夏近紧张的放慢呼吸,近乎求饶,“叶迩,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叶迩被他拽着也不挣,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复杂又深远。
他知道这不怪他,这些都不怪这个孩子。可他无话可说,只能仓促而胡乱搪塞,说,“你并不需要我教,你自己也知道。”
·
如此就这么断了。
那天晚上,夏近给他打了1000块,琐碎的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抱歉的话,叶迩收了700,一句话没说,反打回的300,对方却一直没有点开,二十四小时候原路退还回来。
趁着期末周复习,叶迩买了CI口译、笔译三级的题,想着自己练一练看看能不能这个暑假就考下来。他用赚来的钱缴了报名费,想着如果一口气考下来,暑假他不用去教英语了,可以直接去接法语的活儿。
那段时间他和寝室的关系有点紧张,不,他其实和整个班级的关系都紧张,他激情购物的奢侈品有些从国外邮过来的、被一件件的送到了寝室,本来他想着不用的再转手卖了,结果他室友在他不在的时候偷偷拆了两瓶香水,气得他差点跳脚,这下好了,他只能去挂闲鱼了,一下子不知道损失多少,他说了两句,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室友还顶回来,刺他说叶迩你一点不缺钱,就你这样的怪不得助学补助同学不选你。
·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日子一直这样糟。
就像是他对夏近形容的大学生活,永远都是选择性叙述,他说了最美满、光鲜、快乐的时光,可是他过的日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和夏近大概断了一个星期,一天半夜两点,夏近毫无预警的,给叶迩发来消息。
三条信息接二连三的从锁屏上跳出来,字字殷切——
·
他说:
叶迩,我好难受啊
你理理我好不好
你对我说句你喜欢我行不行
·
叶迩刚做完一大张卷纸的法汉互译,第二天10点考法语作文,本来都要躺下了,看到夏近这话,他一颗心忽然像橘子一样被人用力的捏住了。
捏得他又酸又涩,满手汁|水|淋|漓。
他想也没想,悄悄爬下床,从已经呼声四起的寝室躲出去。
走到走廊,挺简短的回:视频?
得到回应,他走到楼里露天的阳台,点了Video Call,开自己的流量。
·
叶迩并非一介闲人,那天他陪聊94分钟,一直聊到凌晨4点,聊到东方泛白。
阳台晾得都是衣服,混合着男生寝室的汗臭味和各路的洗衣粉味道,夏天夜里蚊子多,叶迩为了躲蚊子,连蹲连站一直没得安生。
最后手机那一头,夏近开着空调盖着棉被,说着说着都要睡着了,叶迩悄悄的刚把视频挂了,想着可以回去了,结果那边视频立刻又打过来。
叶迩:“……”
他挂断,打字,说:“困了就去睡吧,别熬了。”
夏近这才听话,说,“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
然而叶迩安静地踱回寝室,刚爬上床,夏近的信息又来了——
·
我喜欢你
叶迩眨着困到不行的眼,回复,嗯,知道了
刚刚视频的时候夏近就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他记得了。
·
那我们能在一起吗
这一条争先恐后,急迫而虔诚的,仿佛对菩萨许愿。
叶迩看着手机屏幕,键入:可以啊。然后发送。
·
叶迩是他家最小的孩子,他有三个哥哥,没有弟弟。
后来他上学,在同学里外号叫老幺,别人习惯把他当最小的那个,哪怕毕业了,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他也都是逢人先敬人一声“哥”,黄哥、白哥、曲哥,人人都是他“大哥”。
只有夏近例外。在叶迩眼里,他是弟弟,比他小,需要娇宠和疼爱。
明明自己就已经像个乞丐了,明明自己已经命苦到手中只有三个铜板了。只是忽然有一天,一个任谁都能看出来是天之骄子的孩子忽然来到他身边,对他说我好喜欢你啊,你能不能把你的铜板给我啊?
叶迩觉得这个孩子可爱,想也没想,他就都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