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意直冲头皮，在头顶处扩散开来，激得林袁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张了张嘴，虚虚地叫了声：“有…有鬼…”

半声尖叫压在喉咙里还没叫出，林袁俊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感觉，有什么重物爬到了他的腿上！那东西凉涔涔的如同一块冰，硬邦邦的却又像块石头，直叫他双腿不住地发颤。

再接下去，便是什么东西在底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林袁俊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个可怖的想法，整个人不禁抖若筛糠，那东西便是趁着这时，顺着他的裤腿，更甚地向上爬了爬，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林袁俊不敢抖了，他极力地吞了吞口水，控制着自己向下看去——

入眼之处，先是一个黑漆漆的发顶。一个身形不大的小姑娘正低着头，小手怯怯地虚抓着他的衣角。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从那褴褛中露出的一截手腕瘦弱枯槁。小姑娘头上左右扎了两个羊角辫，每个辫子底下拴了个拇指大的铃铛，正随着她晃动林袁俊衣角的动作轻轻颤动着。

“叮铃铃——”

而在林袁俊的腿上，扒了一个年岁似乎更小的孩子，他脖子上也有一串相似的铃铛。他抱着林袁俊的大腿，像是寻常调皮孩子玩闹般，不断往上攀着。可这孩子明明看起来体型瘦弱，却似乎有千斤之重，坠得林袁俊腿骨发痛。

“…我饿。”那个小姑娘突然细若蚊喃地轻轻呢喃了一声。

伴随着这声低语，林袁俊周身的雾气肉速游走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身上的铃铛霎时齐齐作响，铃铛声似乎被裹进了每一缕雾气中，无孔不入地在整个巷道里穿梭着，一时之间，林袁俊的耳朵里像是被摆满了无数个杂乱晃动的铃铛，铃铛声震耳欲聋，似乎要震开他的头颅向天上飞去。

一声啼哭过后，那小姑娘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

那根本不是人的脸！

脸色发紫泛白，眼眶中漆黑无物，一股股猩红的血脓从内里翻腾而出。一张几乎裂到耳根的嘴巴，微微一张开，便露出了一口的獠牙和如蛇般的长舌。这鬼脸还在笑着，却以一种似哭非哭的语调呢喃着：“饿，我饿。”

看清小姑娘面容的林袁俊周身发凉，汗毛直立，终于控制不住迸发出一声尖叫：“啊！！！！！！！！！！”他转过身想跑，却忘了腿上还挂着一个有磐石重的小鬼，一使力，直接扑出去老远。

被摔得眼冒金星也不顾，林袁俊几乎是在趴在地上的同时，就赶忙回过身来，连滚带爬地往前爬逃。可奈何他无论怎样用力，却始终是一动也动不了。

紧接着，林袁俊胸口一痛，他一低头，只见和那小姑娘相差无几脸庞的小鬼已然趴到了他的胸口上，张开满是獠牙的嘴，吐出那条猩红的舌头，黏答答湿乎乎地舔舐着他的脸颊：“饿…饿…”

在那猩红的舌头触上他的眼皮时，林袁俊差点抑制不住，就快要两眼一翻晕死过去：“救…救…”

就在这时，巷尾传来了慵懒的哈欠声：“大福二福，够了。”

话音刚落，铃铛声戛然而止。

这两个小鬼互相看了一眼，老老实实从林袁俊身上下来，在周围兴奋地蹿上蹿下了好一会，才蹲坐一旁翘首期盼地望着巷尾，俨然一副讨赏的模样。它们的喉咙间发出了一阵笑声：“饿饿饿饿！”

林袁俊顺着这两个小鬼望着的方向看去，从巷尾深处的雾气里慢慢踱出来一个人，这人手腕上挂着两枚鹌鹑蛋大小的黑色铃铛，铃铛上面有些奇怪的金色纹路，正随着左摇右摆的铃铛发出阵阵红色的诡异光芒。

待到看清这人容貌时，林袁俊不禁有些心惊。

此人面相极白，嘴角不带丝毫笑意，一对凤眼慵懒怠倦，却又似藏无尽山川与浩瀚星河，深沉不可言说，左眼眼尾下却又生得一颗画龙点睛的桃花痣，给此人平平添上一笔灵气。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形有些单薄，再加上他又身着一件林袁俊从未见识过的松垮白衣，于是就显得更加瘦削。

可是这人面对两只小鬼却满脸从容，周身弥漫着一股与他身形全然不同的气势。林袁俊根本形容不出来那是怎样的一份违和感，可是单凭着他是这个巷子里唯一的活人，就足够林袁俊赶忙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脚下，哆嗦着嘴唇道：“救命！救救我！有鬼！有鬼！”

来人先是看了看两只小鬼求夸奖似的表情，又看了看趴在自己腿上的林袁俊，漠然道：“小孩子罢了，怎么会是鬼？”

林袁俊被吓得头脑混沌，根本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下意识反驳道：“他们…他们没有眼睛！”

两只小鬼闻言，疑惑着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指着对方的眼睛，兴奋地前仰后合起来，他们的喉咙间溢出一阵类似于“嘻嘻”的声音，似乎在笑。

那人顿了顿，忽而笑着反问林袁俊道：“可你不也没有眼睛？”

林袁俊一愣，还没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却已经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再抬眼的时候，他的视线所见之处皆像被覆了一层血膜一般，全是猩红。随之而来的，是双眼处令人不能忍受的疼痛。

林袁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两只干瘪的眼珠赫然躺在他的掌心之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啊啊啊啊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