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枫没有经纪人,是自己从手机推送信息里看到的娱乐新闻。
有个混粉圈的女网友拍了张他的照片并o到了社交网络平台,一路扩散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并很快上了热门。
那天天太热,他去便利店买了点雪糕,走到一半脖子被汗湿得难受,于是把袋子放在脚边,用新买的发圈扎头发。
原本只是张很普通的生活照,但角度选得很特别。他垂着眼微微低头,午后的阳光从头顶落下,显得身材格外挺拔欣长,裸露的手臂白皙清瘦,在太阳的照拂下透着光,脸部则被光的阴影修饰出鲜明的线条,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他立体的五官,脚边的一袋子可爱多甜筒又和他清隽离尘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像偶然路过人间,用自身发出的光照亮了一整条街道。
照片在各种各样的滤镜里飞速传播着,他的个人信息也随之越发清晰完整,恭喜和攀谈纷至沓来,他不得不停止了接电话,也不再回复消息。
他以为过两天热度就会下去,毕竟网友们关注的还是他的外表,而好皮囊层出不穷的快消娱乐时代,这是最容易冷却的资本。
然而事实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热门仍牢牢挂着,他开始需要戴口罩出门,甚至有粉丝一路尾随他到了小区门口。
《人间游》也因此上了热搜,岳野特地把他叫回去,希望他能借此机会宣传电影和蒸汽麦芽,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项目组里最不合时宜的存在,这种时候自然无条件配合。
沈若愚没有说过什么,但edith问了他几次,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他都拒绝了。
沈闻乐也很为他高兴,问他要不要发展发展其他的业务,他下意识要拒绝,想了想又说考虑一下,回去后打了个电话给林韫,问他的建议。
林韫和其他人一样,先是一番恭喜,然后说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好事,别急着苦恼,只需要想想自己需要什么。
他需要什么,他需要离开那些肆意打探的目光,一切真情假意的搭讪。他不是不爱表演,他只是反感做明星,疲于应付各种因外表而产生的议论,正如此时此刻。
他也想过重新回到幕后,只是有些现实问题需要考虑,譬如关莲心年纪大了,很多事都需要人帮衬;譬如每月不低的房贷转行也许负担不起,另外他朋友不多,基本都在这个圈子里,离开了很可能都会渐行渐远。好在如今关莲心的身边有了岳野和沈闻乐,其他问题总有办法克服。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离开沈若愚,而只有离开这个圈子,才能彻底离开他的视线。
他想到了那年两人的初次见面,当时如果沈若愚没让他来,今日会是什么模样?也许他在某个公司做着格子间职员,也许积极治好了病,也许早就爱上了别人。
他是个意志薄弱的守望者,多年前会因为一次见面而动心,后来又因为一句请求而放纵自己靠近,明天会不会头脑发热地不顾一切呢?
不如就利用这次的关注度,一方面让大家明白他只是个庸俗平凡的普通人,不是一个值得遐想的偶像,另一方面也赚点钱早日离开,为以后的生活带来一些现实的保障。
于是白枫让沈闻乐帮他和立辉的艺人经纪部牵了线。他的娱乐圈背景十分“清白”,时下当红,人又配合,接手他的项目组比他更着急,很快就帮他拿到了两支广告和一期综艺的拍摄计划。
他的网红属性比电影演员属性明显得多,粉丝们想消费的也多是他的颜值,广告商品选的是暧昧的口红和内裤,综艺的重点也在性别难辨的噱头上,甚至特地给他画了阴柔甜美的妆容,他一概接受了,尽力配合。
节目播出时他自己也看了,效果挺不错,当然不可避免地
混杂着很多污言秽语,他本来就只是个演员而已,没什么可供人扒看的内幕,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播到一半,艺人经纪部的经理就联系他问要不要趁着这波热度接新的节目,他答应了,经理便兴奋地说所有人都正摩拳擦掌,打算整夜为他忙碌。
但第二天早上5点,白枫突然接到了edith的电话,她一直是副从容可亲的姐姐模样,这天却格外的焦急:“晚风,谁安排你拍节目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白枫已经料到她的反应,安慰她:“不是什么大事,就没跟别人提。”
“跟我就别装傻啦,唉……要我说你什么好,偏偏他昨晚应酬喝醉了没看到,现在我都不敢给他打电话。”
白枫道:“没关系的e姐,你就说我的合同快到期了,是自己想在退圈之前赚点钱,跟别人无关。”
edith惊讶道:“你……你不打算续签了吗?”
“嗯。”
edith揣着这颗炸弹,惴惴不安地跟沈若愚做了汇报,把白枫的话一句不拉地告诉了他。
沈若愚的声音里还带着宿醉的沙哑,任何一点微小的不爽都能触发他暴走,但面上仍压抑着,说已经在去公司的路上。
6点整,他到了大厦,这个点大堂幽暗,从不需要开门的他被关在了门外。
巨大的拍门声惊醒了保安,骂骂咧咧地跑了出来,继而看到了脸色比夜色更黑的他,吓得腿抖。
不过沈若愚看都没看他,裹着阎罗一般的煞气直奔创意部而去。
偌大的办公室灯火通明,所有人都闹哄哄地围在一起,连沈若愚进门都没注意。
这副激烈讨论买卖白枫的场面看得沈若愚热血直冲脑门,砰地一声雷霆巨响,怒吼道:“取消白枫的一切安排,播出的节目买回来,负责人来见我,现在!”
一群人这才惊慌地回了头,看到了盛怒的沈若愚和一张被他拍裂的桌子。这大概是他最为失态的一次,所有的冷静自持都消失不见,只剩一个为情绪控制的普通男人。
所有的兴奋都被他的愤怒震碎了,顶灯都应景地爆了一盏,负责人甚至不敢从人群里站出来,但沈若愚的眼睛已经盯住了他。
世界还未清醒,顶楼办公室里安静异常,只有沈若愚的怒吼穿透大门击打在脆弱的玻璃门窗上,仿佛随时都会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