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你们要无视存世铁则,触大不忌?”
此刻,在众人的眼光中,班清缓缓地抬头,看着妻子女儿,又看着庾白凤一行。
他蹂躏着自己的衣角,咬牙向前——
班清站在了薛碧梧和“宋子琳”前,看着众人,抽出了自己的黑色长刀。
刀刃反射着微光,洁净的光芒一路滑下,极为缓慢地,钻进了众人的视线。
“你干什么?”桑书倒吸一口冷气,诧异极了。
“干什么?”裘一也冷笑,“他选好了,选了我们对立的一面。”
他扭头看庾白凤:“准备好了吗?”
庾白凤给予他的回答是一道金色的残影。
在谁都来不及看清的时候,庾白凤已经带着甜得仿佛蜜糖一般的笑容出现在班清眼前。
班清吃了一惊,黑色长刀下意识地就勾上庾白凤的脖子,但他只来得及看到庾白凤唇边的一抹笑,那个棕色头发的小孩就从他眼前再次消失了。
下一刻紧随而至的是,脖颈上冰凉的金属感觉。
庾白凤轻飘飘地按住班清,他手上是一把小小的金色剪刀,把在他的手里,剪子尖戳在班清的的脖子上,戳出一个血点。
“别动——”庾白凤笑嘻嘻地说。
裘一也笑了,装腔作势地拍了几下掌,向庾白凤竖起大拇指:“小子干的不错啊。”
“谢谢夸奖。”庾白凤扬了扬自己软软的头发。
伴随着一声足以刺破云霄的尖叫声,薛碧梧猛地炸开,一方面,她想要去救夫君,另一方面,“宋子琳”又牢牢牵扯着她的思绪。
于是,两道残影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庾白凤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被残影的煞气冲得往后一仰,手上也一同失了力道。
班清趁着这一瞬的间隙逃脱庾白凤的桎梏,他伸手抓住了那道残影,往前一甩,残影像是流星一般和守着“宋子琳”的另一道残影撞在一起,在须臾之间合二为一,渐渐重新显出惨白的女人脸。
“快走!”班清冲着“宋子琳”和薛碧梧大吼。
他自己则谨慎地转过身,握着他那把黑色长刀,枕戈待旦。
薛碧梧不愧是在沙场拼杀过的女人,在情感面前,她显出了一份独特的理智。
她很快地作出了选择,转身深深地看了班清,她千年未见的夫君一眼,就抓着懵懂的“宋子琳”,夺门而出。
裘一也即时升空,太虚珠在手里飞速地旋转,他手腕翻转,从太虚珠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黑影,抓在手里。
他身姿敏捷,一瞬之间冲到班清身边,轻巧地避开班清的层层进攻,在即将进入浓稠的夜色的前夕停了下来。
裘一也离开了,身边仿佛还有淡淡的木质香味留在原地,商虚白听到裘一也在不远处扬着声线对自己说:“我去,商老板,这里就拜托你了。”
而后,商虚白又听到自己沉声答:“嗯。”
得到答复,裘一也勾起嘴角,义无反顾地扑向无边的夜色。
班清焦急地“诶——”了一声,下意识想要追上去,一只铃铛作响的铜铃从天而至,周身浮动着繁杂的金色法纹,挡住了他的去路。
接下来,随着商虚白一声清脆的响指,铜铃身上的法纹忽然从铜铃分离开,如同一段没有尽头的绸缎,纹路由最卓越的绣娘绣成。
绸缎从头至脚将反抗的班清包裹起来,毫不留情。
商虚白走上前,立在被法纹绸锻裹起来的班清身边,招手收回了自己的铜铃。
“痴儿。”他再次评价。
班清的声音透过绸锻,显得有些失真:“痴?古今谁不痴?”
他甚至带了些轻微的笑意,质问商虚白:“商老板,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问你,你难道不曾痴过?”
“你没有因为某个欲望而追逐?”
“你没有特别想守护某一个人?”
“你没有过爱?”
“你没有过……眷念与执着?”
商虚白猛然回头,一道阴沉至极的目光投在班清身上,而对方犹然未觉,契而不舍地继续说:“商老板,我有时候都会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这么多年你都不肯离开召沅,到底是为了什么。”
“商老板——你到底在等什么?”
对啊,他到底在等什么?
商虚白回答不上来,也不想回答,他兀自收回眼神,眸子里一片黯淡,嘱咐:“小凤,他留给你。”
“好叻。”庾白凤立即应道,又略带傻气地问,“商哥哥,那你呢?”
“那个女人。”商虚白简短地说,摆了摆手,“九五——”
九五屁颠颠地跑过来:“臣在——”
“是不是要去追裘教授?”
“这是我的强项,老大你就放心吧。”九五拍胸膛保证。
说着,小黑猫和商虚白一同钻入了快要滴出乌墨的黑夜。
此时,距离酒馆两三百米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公园。
在白昼,这里是老人小孩最爱来的地方,有些上班的白领也喜欢在这稍作休憩。
时值暮春,枝叶初发,百花初绽,冬日的寒冷被暖意一点一点驱赶出境。
而这时,这里却异常寒冷。
裘一也手上的黑线缠住了薛碧梧,他微微笑,向女人伸出了手:“把她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他虽笑着,但眸子里并没有半分笑意,有的只是淡漠,就好像不再牵挂万物,孑然一身,一股子阴鸷气息却从他身上止不住地漫了出来,令人遍体生寒。
有那么一瞬间,薛碧梧觉得面前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黄泉万里,自阴曹地府复活的万鬼之首、妖魔之魁。
裘一也慢慢地抬起手,自他手掌泄出深重迷雾,将整个中心公园都吞没。
一时之间,柳树枯萎,暖意消散,空气中只有灰败的气息。
男人稳稳地踏在虚空之中,所经之处,枝叶瑟缩,万花凋零,连空气都惊恐地颤抖。
在电光火石的一刻,薛碧梧忽然想到,面前这个鬼魅般的男人,到底会有些什么心惊胆颤的过往,难道他从生下来,就是这幅模样的吗?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