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这三个字仿佛火烙一般,狠狠烙醒了苏千仪的神智。
“恭喜陛下夙愿达成,苏府破败,陛下还是请回吧。”
“苏卿……”
“陛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朕觉得朕恐是真的错了……”
苏千仪撑起身来,看着仿佛一夜苍老的崇明帝,冰冷的眼神竟让崇明帝一时之间觉得苏千仪陌生无比。
“鼠目寸光,刚愎自用,贪生怕死,国之大害!”苏千仪看着崇明帝一字一句道。
因这一人,千里山河沦陷,万万黎民悲号。
苏千仪恨,几乎快要恨出血来。
“陛下还有要问的吗?”
……
崇明帝几乎是踉跄着离开苏府的。
郑通默默走进房中,一言不发。
房中静默,风声刺耳。
苏千仪看向窗外,那里种着一棵槐树,晚风起,吹得树影婆娑。良久后,他开口问道:“郑老,祁归的……”
满屋温暖的烛光,竟连一丝都沾不到他身边。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祁归现在在哪里?”
郑老嘶哑着嗓音,缓缓道:“戎族敬侯爷傲骨嶙嶙,将侯爷恭敬地敛了,同时又恨侯爷屠戮戎族将士,将侯爷……挫骨扬灰了。”
仿佛有什么把他的心给活生生挖了出来,苏千仪痛得弯下了腰,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无法呼吸。
“苏大人!”郑通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
苏千仪抬手止住了他,艰难地压抑下刀绞之痛,艰声道:“祁归……祁归在哪里……”
郑通看着苏千仪的模样,失声痛哭道:“戎族适才送回侯爷,我将侯爷带了过来。被……安置在苏府前庭。”
苏千仪立马翻身下床,却双腿一软,狠狠摔倒在地上。这一摔极重,苏千仪被摔得几乎脑中一片空白。
“苏大人!”郑通想要上前扶起苏千仪,却被苏千仪推开。
身上无一处不痛,苏千仪艰难从地上爬起,无视剧痛的双膝,跌跌撞撞地走到前庭。
前庭烛火通明,屋外朦胧的月色一丝也透不进来。他看见一个八寸长的紫檀盒子,静静地被放置在那里。
怎么会是祁归呢?他想道。
祁归八尺男儿,比他还要高半个头,怎么会在这么一个小小的盒子里……
良久,他哆嗦着上前,缓缓伸手把紫檀盒子抱在怀里。
祁归……
苏千仪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要流出血泪。他抱着那个紫檀盒子,一步一步向着庭外走去。
他似是笑得稳不住身形,踉跄几步,左肩忽然撞上那棵槐花树,树影摇晃,零零洒洒掉下几朵稀疏的小槐花,砸在地面上,像是几滴眼泪。
苏千仪愣愣地看着那几朵小槐花,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像是那几朵地上的普通槐花有多么好看似的。他全身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抽干,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一滴眼泪忽然地砸到槐花旁边。
苏千仪抱着祁归跪在槐树下嚎啕大哭,在这压抑夜色中,竟似厉鬼惨泣。
他们怎么敢碰祁归?
他们有什么资格?
一边敬佩着他国将帅的不屈傲骨。
一边又践踏着他人的国土,还恨他国主帅屠戮自国将士。
苏千仪犹如泣血,形似癫狂。
既然他们这么渴望这片土地,那就都留在这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