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祁归一身冷硬盔甲,带着一队将士,在城门口整装待发。他忽然若有所感地一回头,便正对上城楼上苏千仪的目光。
他一惊,连忙翻身下马,看着被风吹得额发飞乱、裹着狐裘虚弱的苏千仪,心急道:“你怎么出来了?风这么大,你身体还要不要了?”
苏千仪摇了摇头,隔着冰冷的盔甲,抱住了祁归。
“西北边塞危急,为国为民你都必须去,我不能拦你。但实在是忧心,便出来,想着送送你也好。”
时间紧急,祁归知盔甲冰冷,不敢太多让苏千仪沾身,便轻轻抱了抱苏千仪,道:“待我驱走外族,平定边疆,便回来把你偷走揣去江南,江南养人,很适合你。”
苏千仪在城楼上站着,直到再也看不到祁归的身影。
一个侍从立在一旁,看着苏千仪愈加苍白的唇色,劝道:“大人,侯爷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无边的夜色笼罩着京城,往日歌舞升平的京都,如今竟静默得可怕。
苏千仪压抑地咳了两声,点了点头,哑声道:“回吧。”
祁归不眠不休,终于在第四日的傍晚到达了臧澜城。策忠军在毫无预兆之下遭受偷袭,又长时间无主帅压镇,未免军心动摇,在狄国与戎族联手之下,竟折损近三万精兵,不得已下,后撤十里,退守臧澜城。
祁归几乎在心里把崇明帝骂了个遍。
方明兆见祁归终于身至,不由得狠狠松了一口气。
“侯爷。”方明兆迎了上去,眉目间的血渍还未擦尽,给原本白净的容貌平添十分煞气。“狄国是二皇子燕寅领军,戎族是首领乌恒么亲至。”
“数日前,戎族突袭,我率八千将士应战。谁知狄国埋伏已久,饶过我从侧面偷袭,夹击之下,将士们伤亡惨重。后来仲副将率军接应我,也被半路伏击。策忠军节节败退,只得退守十里。”方明兆憋红了一双眼睛:“侯爷,是我……”
“没事。”祁归努力平复呼吸道:“不怪你,你事先并不知晓,难免腹背受敌。”
他拍了拍方明兆的肩膀,艰声道:“死在‘家国’二字之上,是我策忠军的荣耀,将士们……将士们不会怪你的。”
还不待祁归喘匀这口气,一个小将冲进帅帐便吼道:“方将军,戎族又……”话还未说完他就看到了端坐上位的祁归,“侯……侯爷!”
祁归闻言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如刃,他冷笑一声:“来得正好,走吧,我到要去看看,这欠下我策忠军如海血债的牲畜,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西北边塞除了前几日的告急,再也没有消息传来,算算时间祁归也应该到了臧澜城,局势应该能够稳定下来。
东南楚振处,羌国据城而抗,战局一直胶着。不过听说姚致已经被楚振斩于刃下,这倒是个好消息。
西域番国一直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在观望,还是有着什么盘算,也不能掉以轻心。
夜深寒重,苏千仪拖着病躯,拥着一盏残灯,手下不停地批着文书。
“大人,歇了吧,您还病重呐。”苏府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苏千仪刚想说什么,却呛到一口寒风,他瞬间咳嗽起来,仿佛要咳出血来。苏府管家连忙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来,给他顺了顺背。
苏千仪摇了摇头道:“邱老,你先去休息吧,这些文书不能等。”
他喝了口茶,压下口中腥气,残灯摇曳,仿佛将熄未熄,苏府管家连忙再添了一盏灯来。明亮的烛光,将苏千仪的身影在房中拉长。
苏千仪却看着摇曳的残灯,良久后叹息道:“这几日的朝会,恐是不会太平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