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入城,孩童追逐着疯跑在街口巷里,三三两两的娇俏少女聚在杏树下,摘一朵杏花给友伴戴上,笑声如铃。
河水蜿蜒,一叶小舟系在岸边,舟中一个戴着斗笠的玄麻布衣的男子斜斜倚靠,随波而逐。斗笠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容,只露出一个刀削斧凿般的下颌。
一朵杏花被抛到小舟上,恰恰落到他的袖袍中。玄衣男子懒洋洋睁开眼睛,看到袖袍中的那朵开的正好的杏花。他抬了抬斗笠,露出的明逸俊朗的好相貌。他伸手将杏花放至水中,那杏花便随着悠悠的河水远去了。
他向岸上的姑娘作了作揖,清冽冽的嗓音带着微微上扬的笑意回应了一句什么,刚从太守府回来的苏千仪隔得太远没听清。
看到苏千仪回来了,祁归脚下一踏,从小舟中稳稳当当地落到岸上,快步走到苏千仪面前。
苏千仪站在一棵杏树下,暖暖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细碎斑驳地映在苏千仪的身上,给他晕开一抹属于江南的水光之色。
祁归一步一步走到苏千仪面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地响起,脑中胡乱想道,这个温润养人的地方,倒是适合苏千仪,以后要是解甲归田,就把他带回这里来长住。
他没想过他日后是否能解甲归田、得以善终,也没想过他将来凭什么、以什么身份将苏千仪带在身边回到这里,更没想过苏千仪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到这里,所有的纷纷扰扰诡谲变幻都被他扔到了脑后,他只想着,这个地方温润养人,很适合苏千仪,以后他要把他带回这里长住。
祁归不自觉的勾起唇角,他披着一身清溪水汽,眼睫微微湿润,斑驳的日光洒在他身上,匀过来一份苏千仪身上的水光之色。
那些波云诡谲、变数未然仿佛都被尽数丢在身后,此时只有他跟苏千仪两人,两人站在一棵杏树下,共分一抹江南水光之色。
“一切还顺利吧?”祁归问道。
苏千仪点点头,看着祁归轻轻弯了弯眼角,说道:“听说这里的夜市很热闹,晚上要去看看吗?”
祁归心中一喜,却面上不显。他扬起眉,脸上明晃晃写着“矜贵”两字,一身玄麻布衣竟硬生生被他穿出几分华袍的感觉。“你觉得本侯会去那等拥挤熙攘之地吗?”
苏千仪只觉得好笑,理也不理他,眼中噙笑向前走去。
“那就不委屈侯爷了。”
祁归闻言一急,顾不得装腔作势,连忙追了上去:“诶诶,既然你想去,那我们就去吧,我委屈一下自己也没什么。”
祁归:“你为什么不理我?不是说好了要去夜市的吗?”
苏千仪想道,谁跟你说好了?
祁归:“你该不是要反悔吧,言而无信,可非君子所为。”
……
苏千仪被他闹得实在没法,停下脚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祖宗,这不是时间还早吗?我们先回去吃个晚饭。可否?”
祁归闻言,知道苏千仪不是反悔,便放下心来,安心地让苏千仪把自己领回客栈。
太守府苏千仪是不敢住的,他身边带着祁归,太守府人多眼杂,各方势力错综,说不定哪只眼睛就会让他跟祁归惹上一身麻烦,未免节外生枝,祁归带着祁归与一行人住进了客栈。
苏千仪迎着阳光走在前面,一瓣杏花偷偷藏在在苏千仪的玉冠之上。祁归眼尖瞧见了,悄悄将它取了下来。
“对了,刚才你跟那岸上的姑娘说什么呢?”苏千仪问道。
祁归慢慢垂下眼,轻轻将那瓣杏花拢在掌心。
他轻笑道:“没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