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晏修筠说的话都是胡诌的，但吻他是情不自禁的。他不敢细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像听墙角的人害怕戳破窗户纸听闻宫闱秘事，隔着一张纸好自欺欺人。

晏修筠走在大马路上，心中塞着一大股气，他自认为待夏小殊不薄，夏小殊虽然没有透视眼看出自己喜欢他，但对自己如此设计，有一种养了白眼狼的感觉。但走着走着，经过了一家药店，他的眼前浮现出他的伤口，还是没有骨气地进去买了一盒创口贴。

回到招待所，夏小殊已经没了踪影，晏修筠也没有心情再去找他了。他留了一张纸条：

晏修筠，

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我说的都是些混账话，你当时就应该打我一巴掌的。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自陈。只能说，我像个走钢丝的人，孤独无依，好不容易见了一个人，想和他握手，却不料抓着他掉进了万丈深渊。如果你害怕了，以后就离我远点，这样我就伤不了你了。

夏小殊

读完纸条，晏修筠对他仍是又爱又恨，像硬币的两面在手里翻来覆去，不知如何抉择。整个晚上，晏修筠都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一会儿是他吻他，一会儿是他拿刀自残。

这厢，夏小殊换了个酒店，直觉心累，一进房间就睡着了，一个一个的梦在他脑海里走马灯地经过。他梦见了夏绿蕊和晏修筠。夏绿蕊死了，在她的葬礼上，晏修筠对他说：“夏小殊，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起，就爱上了你。”

梦中的夏小殊笑了笑，道：“我也很喜欢你。”

“我吻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你能原谅我吗？”他一惊，梦中的自己竟然说出了这番话。

“我原谅你了。”

说完，两个人对视一笑，准备拥抱……夏小殊一下子被闹钟惊醒了，来不及细想，便匆匆忙忙地把前一天的作业给补完了。

回到学校后，他越发觉得奇怪，梦见夏绿蕊死了倒也合理，梦见晏修筠向他表白也太奇怪了。林逸文见他早自习心不在焉的，道：“小殊，你怎么了？”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除了一部分，明明这个梦中发生的事情是我很抗拒的。”

“这个梦是在你刚睡醒的时候发生的，还是在快醒的时候发生的？”

“快醒了。我做着这个梦，就被闹钟吵醒了。”

“嗯……科学家说，梦有自我

调节的机制，一般刚睡着时做的梦，是些噩梦；而快睡醒时的梦，是能让人开心的梦，这样一来，能保证主人醒来也有个好心情。”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潜意识里是接纳这件事，甚至对这件事的发生表示开心。”

夏小殊皱了皱眉，心想：难道我心里是希望晏修筠爱我的？继而，他又开始自我否定，这怎么可能？这是乱伦。

他迫切想知道点什么：“逸文，你不是看过弗洛伊德的书吗？帮我解个梦。”他把这个梦描述了一遍，只不过给晏修筠和他妈安了个别的名字。

“《梦的解析》中有个案例，我给你讲讲。有个女人梦见她的小侄子死了。可事实上，她最疼爱那个小侄子，一点都不希望他死。你猜为什么？”

夏小殊摇了摇头，“不知道。”

“因为从前，在她大侄子的葬礼上，她对一个男人一见钟情。可是后来一直没有再遇见他。所以她做了这个梦，如果小侄子死了，在小侄子的葬礼上，她可以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梦会对欲望进行修饰；但剥开那层梦，是你的欲望。”

夏小殊惊诧地看着林逸文，说不出话。

“你的这个梦和她的梦何其相似。因为只有那个女人死了，你才会得到那个男人。”

夏小殊掩饰地挥挥手，道：“不可能，我没有想得到他。而且，不是他向我表白的吗？”

“小殊，你还不明白吗？你的理智和道德不允许你做这样的梦，就像书中的女人没有直接梦到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情景，也许是社会纲常压制了她，也许是道德感压制了你。我说过，梦会掩饰自己。”

“只有那个男人主动向你表白时，你才能没有罪恶感地接受。因为……如果你是被动的话，自我批判意识会弱一些。而梦背后的事实是什么？是你已经爱上他了。”

“爱？怎么可能？”夏小殊苦笑了一声。他竟然爱上了晏修筠，爱上了自己的继父，爱上了一个根本不能爱的人。这样想来，才能解释昨天情不自禁的吻。

可事实上，爱这个字眼像一只蚕，吐着丝把他困在了茧中，他手足无措。因为，除了伦理，他是个怪物，无法控制自己不像昨天那样伤害他。

“小殊，潜意识比理智真实。不管你相信与否，你爱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