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我要。这样吧,你陪我去,我们两个人两张票,正好物尽其用。”
“算了算了,我恐高。你不是有个朋友,叫林什么文吗?你可以找他一起去。”
“昂,林逸文他妈妈晚上不让他出来。你这个不是夜票吗?”夏小殊立即扯了个谎,帮林逸文推脱,“唉,我也真是惨,从小到大有什么旅游都是我一个人去的,没劲透了。长这么大,都没参加过亲子类的活动。好不容易有了个爸爸……”夏小殊故意把话说了一半,他也知道晏修筠心软。至于什么亲子活动,他根本不在乎。一是他生来就没见过邹世栋,只当他是原始社会中的野人,什么爸爸不爸爸根本就不在乎。二是夏绿蕊做的事情根本配不上一个母亲的称呼,他对她只有愤恨,也不会希冀和她出去游玩。
“那……我陪你去吧。一坐上那摩天轮我就闭眼。”
“爸爸,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晏修筠在电话的这端,笑了笑,“嗯。”室友看到了他的样子,道:“老晏,你笑得跟朵菊花一样,和对象打电话呢。”他怕夏小殊听到,赶紧切了电话,没承认也没否认,“老张,你可闭嘴吧。爸爸的私事不劳你费心了。”男生寝室里总少不了喊爸爸。
夏小殊周五回到家,除了佣人,既没看到夏绿蕊,也没看到晏修筠,便给晏修筠打了个电话。
晏修筠接到电话,正在医院陪夏绿蕊出了病房压低声音说话:“夏小殊,怎么了?”
“今天星期五了。你和夏绿蕊在哪里?”夏小殊断不可能主动问出“你们怎么还不回别墅”这样的话,只能换种问法。
“我……我陪她去外地参加活动。今晚不回去了。”
“随便你。明天晚上不要放我鸽子。挂了。”
夏小殊从周一起就给自己设了一个念想,就是周五能见到他,似乎这样一来,一周的学习生活充满了干劲。可晏修筠竟然没有准时在周五出现,这种感觉就像最后一块蛋糕被别人买走,最后一片花瓣从花盘落下,最后一根皮筋被绷断,自己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只好装作无动于衷。
夏小殊直感觉浑身难受,无力感从身体内泛上来,脑海里某些画面闪现,他有一种喉咙被扼住的感觉,拿起右手胳膊深深地咬了一口。尔后,他冲到夏绿蕊的房间,把她化妆台上的香水给砸了。佣人听到了声响,冲了上来:“少爷,你这样小姐会生气的。”夏小殊咬着牙,道:“你给我出去。我不想冲你发火。”佣人不得不退了出去,夏小殊又砸了一瓶香水。
周六晚上,晏修筠倒是准时赴约。夏
小殊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着深色牛仔裤,更显身形高挑。他额前的刘海稍长,还来不及剪,盖住了眉毛,时不时会扫到睫毛,看起来比初见时少了英气,多了几分少年感。晏修筠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两人虽没商量穿什么衣服,却有情侣装之嫌,互相看了对方两眼。
夏小殊道:“都是巧合。你不会介意吧。”夏小殊昨天还怕晏修筠赶不过来,见到他本人,显得活跃了起来。
“挺巧的。哈哈。”晏修筠尴尬地笑笑。
中江摩天轮热门得很,但两人来得比较早,前面的队伍并不长。晏修筠看着这高耸的怪物,双脚微微颤抖,手心直冒冷汗。许是夏小殊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牵起了他的手,“你要是实在害怕,你就握住我的手。这样有了依靠,就会好一点。”
“好的。”晏修筠说话的时候牙齿直打颤,顾不上暧昧不暧昧,就这样让夏小殊牵着。
直到夏小殊把他牵到了厢内,晏修筠闭上眼睛,坐到了座位上,夏小殊没坐他的对面,在他身旁坐下了。摩天轮开始转动。晏修筠更加紧张,紧紧地攥着夏小殊,夏小殊没有挣脱,甚至都没动。晏修筠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夏小殊,见他呆呆地坐着,又盯回底面,道:“你怎么不欣赏外面的风景?”
“我怕我一动一扭头,你就更害怕了。”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恐高这么严重。”
“不关你的事。其实,我每做一件事,全凭自己的喜好来。除非被逼无奈,不然不喜欢做的事情,一概不会去做。”说完,晏修筠懊悔说出了脑海里最真实的想法,急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既然我是你的爸爸,陪你去体验不同的事情,是我的责任。”
“那……你以后都会陪着我吗?”夏小殊说出了真心话,也顺势补救了一句,“像爸爸一样。”
晏修筠一时想到了夏绿蕊的病情,直觉得那像将要燃尽的灯芯,上面的烛火就是夏小殊口中的“以后”,是多么岌岌可危,令人害怕得不敢畅想。
“你迟疑了。说明你心里肯定觉得不会,你的人生注定是和夏绿蕊绑在一起的,我可能就是个过客。其实……我们都知道,继父子的关系是多么孱弱,像蝉翼一样。”
“不过我的今后也应该很好,有外公外婆,有我的好朋友。”也许是担心晏修筠恐高症状更甚,夏小殊第一次提到“夏绿蕊”时语气很平静,“其实那**在医院给我祝福后,我也想回赠你一个。趁着这个机会说吧。”
“你说,我听着。”
“晏修筠,不管你以后的人生里有没有我,我希望你的家人能身体健康,你妈妈能越来越好。你能没有负累地,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像你第一次见我时那样地笑。”
“小殊,谢谢你。认识你很开心。”晏修筠微微有些喉头发酸,但克制住了。他一面感动于夏小殊的细心,还记挂着他妈妈;一面担心一语成畿,他以后的人生里没有夏小殊,也许有些话不说会太迟。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前几天,我们去聋哑学校做志愿者。那里的老师教了我一句手语,你要猜一下吗?”
“好呀好呀。”
摩天轮上面的广播传来,“你好,本车厢里的旅客,您已到了中江摩天轮的最高点。车厢会有3秒的静止。”
“看清楚哦。”晏修筠不敢去看外面的风景,侧身对着夏小殊,眼里只容得下他。他用右手食指指了一下自己。接着伸出左手大拇指,用右手手掌摩擦大拇指背。最后用食指指了一下夏小殊。
夏小殊显得很兴奋,模仿着做了几个动作,道:“什么意思?我只看懂了第一个动作是我,最后一个动作是你。其他就看不懂了。”
“我让你?”
“不对。”
“嗯,大拇指?我比你棒?”
“不对。”
“我去你的。”
“哈哈哈,我怎么可能骂你呢?准备好了,公布正确答案,是我和你在空中。”晏修筠嘴角扯了个笑,却落寞地眨了眨眼睛,“你看,右手手掌在上面,就是在空中的意思。我,你,在空中。”
事实上,那段手语根本不是狗屁的“我和你在天上”。晏修筠撒了个谎,因为,如果“我爱你”是个秘密,就像耳聪的人对聋哑人出声说话,就像聋哑人给耳聪的人打手语,这三个字只能出现在对方所难以觉察的赫兹之外。
“切。怪我没有联系语境咯。”夏小殊笑了笑,低下头去:晏修筠怎么可能说暧昧的话。
夏小殊从摩天轮上向窗外望去,远处的地面上映着无数的灯火,昏黄的;马路上车水马龙,车灯接着车灯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河谷,夏小殊既感到一阵温馨,眼前的景色能让人联想到家里餐桌上的灯光。在晏修筠身边,他竟然想到了“家”,真是不可思议。继而,随着车厢向下转动,他又联想到了夕阳光,似乎眼前的这一切很快会烟消云散,他抓不住。
“爸爸,我有点害怕了。”
“别怕,闭上眼睛。小殊,我正牵着你的手。”晏修筠想着,闭上眼睛,似乎此刻温馨的时间会无限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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