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还不说话,他也撇下了嘴角,摆出一副难过的模样,“秋墨会做的事情我也会的,少爷这是嫌弃我了吗?”
这讨巧卖乖的手段也许在别人身上还有些用,可我却是完全不吃这套的。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径直朝外走去,他讨了个没趣,只能默默地跟了上来。
237
我在观雪轩门口站了许久,明明是熟悉的院子,却让我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
“少爷,怎么了?”秋文在我身后问道。
我摇摇头,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秋文明显要比小黑勤快许多,他一进观雪轩就利落地安排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模样。
我冷眼在一旁看着,他笑着回过头,“少爷您去歇着吧,下午我再带着您去敬事堂看看,这里有我就成了。”
说着他又召来侍女,给我准备茶水点心去了。
倒像我是个外人般了。
从前观雪轩人少,除了小黑偶尔会吵吵闹闹,其余人都不是个闹腾性子,打扫的下人得了空在树下打着盹唠着嗑,父亲也不大管我,平日我在房中看看书,亦或是在后院池边树下练练功,清闲极了,何曾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
我坐在房中,想同往常一样拿出书来翻看,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门被敲了两下,却是秋文端着东西进来了。
“少爷在看些什么呢?”他有些关切地笑着,殷勤地沏了茶,将一盘盘点心摆在我面前。
我合上书,没理他,朝桌上看去的目光却顿了一顿。
他也顺着看了过去,立马懊悔地叫了一声。
“哎,少爷莫怪,是我一时疏忽,您莫怪您莫怪。”
说着他连忙将那盘无比显眼的生栗子端起,我叫住了他。
“放着吧。”
秋文一愣,还是乖乖地放下了。
“这是哪儿来的?”
不怪我要这么问,如今本就不是吃栗子的季节,更何况还是一颗颗剥好的生栗子,就像特意要摆在我面前一样。
他如实回答道:“这是庄主之前送来的,知道您爱吃,特意找人寻了一批,虽然不是应季的,但品相也是不错的。”
秋文说的其实不太对,爱吃生栗子的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幼时每逢深秋,母亲就会带我去附近的山上找栗子树,打下一颗颗小刺球,我怕扎手,从来都不敢碰,母亲就会十分熟练的扒开那层尖锐的外衣,掏出几颗圆润可爱的栗子来,她常常带这么一小袋新鲜的栗子回去,放在院子里晒一晒,然后就在某个凉爽的午后,一边给我剥着栗子,一边教我念着书。
生栗子不如熟栗子剥得轻松,坚硬的外壳之下还有一层棕褐色的毛皮衣紧紧贴着果仁,我试着剥过,却被那不算柔软的毛皮衣一下戳进了指甲缝间,疼的我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从此就更不愿意剥了,可母亲是有这个耐心的,每次剥完一碟澄黄的栗子仁后,她的指尖都微微泛着红,我其实不算爱吃栗子,但我不想看见母亲失落的模样,所以每次都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很爱吃栗子了。
这一切都停止在母亲离开后,生栗子似乎成了我生活中的禁忌,那段时间我闹得厉害,被父亲狠狠收拾了一顿后,父亲却让下人给我剥了满满一盘生栗子,最后盘子被我砸得粉碎,来送东西的下人头破血流,粘了红的栗子仁滚了一地。
不是我和母亲一起打下的,也不是母亲亲手给我剥的,看见果仁上残存的棕褐色的毛,我终于意识到,从前的那些,都已经没有了。
没人再来触霉头,我却吃起了熟栗子,就好像还活在过去,又清楚地意识到,和过去完全不一样。
我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一盘生栗子出现在我面前,出现得猝不及防。
我拿了一颗,存放太久的栗子仁不如新鲜的那么饱满,表面还微微有些发皱,但向来难缠的皮却被人剥得干干净净,看起来还算舒服。
“这是谁剥的?还挺有耐心的。”我盯着那栗子。
“这……”他面上有些为难。
“怎么,是天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竟还说不得了?”
“这不是怕您生气嘛,”他赔笑道,“就您带回来的那人,不知是哪个嘴碎的跟他说少爷您最爱吃生栗子,结果好了,就闹着要给您剥,我去的时候,那都剥的好好的,摆得整整齐齐,我一看,哎哟这不是坏了,这一看就是那群臭小子又想着坑人,故意告诉他的啊,可真是造孽了,也怪我忙昏了头,一时没注意还一起带了过来。”
我将那颗栗子攥在手中,久久没有说话。
“那孩子无心之失,您且莫要怪罪。”他小心地劝道。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我自己带回来的人,如何处置还需要你来置喙吗?”
他不敢吭声了。
我起身,“走吧,左右闲着无事,我还没来得及看看父亲都送来了些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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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第三章,确实是吃上了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