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海水渐渐漫上凉一的双脚，速度极快地吞噬他的身体，世界的主人注视少年：“如你所愿。”
水很快漫上下颌，凉一眨眼：“欺骗会和我在一起吗？”
……
满天繁星的夜空下只剩低着头一人，[欺骗世界]抬手触碰自己冰冷的胸膛，恍惚还能感受到拥抱时对方跳动的心脏。
那是它平常居住的地方。
——欺骗会和我在一起吗？
——永远。
好累啊。
沉睡的意识逐渐苏醒，凉一首先感受到了四肢的乏力，他的脸靠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慢慢睁开眼睛。
漆黑一片，看来[代价]还未完全消失……在下雨吗？
密集的雨点落在地面、泥土、植物，还有自己头上的伞面，发出间歇不断的声响。
意识和感官完全恢复，凉一发现自己正被人小心地抱在怀里，那人的步伐稳健手臂有力，他基本感受不到颠簸。
脸颊上什么东西轻轻扫过，有点痒，这么长的头发……
凉一轻轻抓住垂落的几缕长发，轻声道：“……阿帕基？”
高大男人的脚步停下，少年靠着的胸膛剧烈起伏，半响阿帕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还知道醒啊——小鬼。”
但凉一因为眼睛的原因看不见男人脸上的表情，阿帕基自然也看不见，于是没人意识到他眼中散发的狂喜的光。
“我自己走吧，阿帕基先生。”
男人冷哼：“求之不得……你的眼睛……”
“嗯，可能要一点时间才能恢复。”踩在坚硬的地面，凉一自然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在下雨吗，阿帕基先生？我们走到哪里了？”
“你也聋……在威尼斯，现在去和布加拉提他们汇合。”阿帕基别扭地将头扭到一边去，手中握着的伞却向另一边倾倒。
两人重新向前走，凉一抿唇，不太适应什么都看不见：“阿帕基先生，要是有楼梯麻烦你告诉我。”
“想得美。”阿帕基挑眉，“我就是要让你摔……站住！”
男人的皮鞋一脚踢飞少年即将踩到的小石子，继续道：“……让你摔得头破血流。”
凉一忍不住笑起来。
“喂！”阿帕基狐疑地看了看他的眼睛，这小子不会装瞎吧，“你傻笑什么？”
凉一摇头：“我可以叫阿帕基先生阿帕基吗？”
“不可以！”
“阿帕基，谢谢你。”
衣领被拽住，男人的鼻息离得很近，咬牙切齿道：“你想被我揍吗？”
凉一仰着脸，因为看不见索性闭着眼睛，像是……索吻一般。
阿帕基浑身一哆嗦，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做出什么举动来。
雨声小了很多，凉一捋顺衣服，自然地重新去握男人结实的小手臂。
他其实以前有一些害怕阿帕基，身材高大，神情冰冷，对他总是不假辞色，但凉一在[世界]看到的未来中，这个对他恶劣至极的男人，会舍命救他，会抱着他的尸体痛哭哀嚎。
他不是凉一表面上看到的那个样子。
阿帕基全身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他一面命令自己甩开讨厌的小鬼，一面手掌却忍不住反复握紧张开。
他居然想去牵这个小鬼的手。
可恶啊！到底被他下了什么迷药？！
雨停了，凉一被男人有力的手臂揽着腰躲过一个水坑，又被沉默地放下。
“小鬼，为什么要……明明和你没什么干系。”
“大概是我因为喜欢……”金发少年看不见男人惊愕的神情，继续道，“布加拉提、乔鲁诺、阿帕基身上，无论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实际上都在发光……”
“……追逐光亮的人，自己也会被照亮。”
男人难耐地低头骂了一句脏话。
“嗯？我没有听清楚。”教材中的意大利语词汇自然不包含这种话，凉一疑惑地偏头。
“没……”
“绪方绪方！福葛，是绪方啊！”
一阵风伴随着纳兰迦的声音扑面而来：“阿帕基，放开我！”
“他身体很弱你看不出来吗？而且还瞎了。”
“啊——怎么可能？！”
沉稳规律的脚步声靠近他，凉一点头：“只是暂时的，布加拉提。”
布加拉提的手在少年眼睛上顿了顿，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肩上：“那就好，上船吧，该去和乔鲁诺和米斯达会合了。”
“我来我来，我来抱你。”知道凉一的眼睛只是暂时看不见，纳兰迦恢复了兴奋，“我好担心你啊，绪方。”
是柑橘和海盐的气味，凉一也忍不住跟着弯弯眼睛：“好，但是我可有点重。”
“不重不重。”纳兰迦美滋滋地将少年抱在怀里，对两位队友的死亡凝视一无所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入了乌龟里。
凉一坐在沙发上，侧头道：“特莉休？”
女孩子坐到他旁边，“还好吗？”
“嗯。”
外面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快艇在威尼斯的河道中穿行发出破开水面的声音。
凉一已经看到了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情，无神的眼睛眨了眨：“不要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不惜……背叛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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