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是，你会信吗？这世界就算再多人性别不清，依然极力把自己划在某种类型里，哪怕再勉强都要跳进特定的圈子，这样一来多数派理所当然就可以嘲笑少数派，而少数派在自己的圈里再划分出高低等级。”斜睨了眼头歪在自己肩上的人，小安道：“实在是太可笑了。”
嘴巴上说可笑，不过安蒙一声都没笑出来，他望着地上撒入的夕阳，环视这个在任捷住进来后他才敢再跨进的公寓。
任捷直起身子，把腿搭在前面的茶几上，两个人各自沉默想着心事。
“今晚留下来吧。”
“我要回去了。”
几乎是同时发声，他们看了看对方，安蒙面无表情，任捷冷冷地把脸扭到一边：
“我还病着，需要人照顾。”
“你的手已经痊愈，刚才的小意外医生也说无关大碍。”
“我想你留下啊。”
“但我不想。”
安蒙发自内心不愿意多待一秒，他打算离开。
“小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任捷开始这么叫他。
安蒙走到门边道：“既然你胳膊好了，从明天开始我们该好好想出个计划。”
等不到新的一天开始，小安走后任捷也出了门，灰黄的道路上行人匆匆，现在正是回家的高峰期，城市快车在城中轨道上平均五分钟呼啸而过一次。任捷在进入车站的排队口立了一会儿，有几个上班族嘻嘻哈哈开着玩笑走来，他加快脚步和其中一个擦身而过，没有碰撞，那个只顾着朝身边女同事傻笑的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上衣兜里的皮夹已经被他人收入囊中。
就近找了一家电子书店，任捷坐到了最里面的电脑，他打开页面迅速用偷来的身份证信息在网上订了两张票。
离开书店任捷把皮夹里的现金全部揣进了口袋，剩下的则扔进了饭馆门口的厨余桶内。
厄拉被安蒙颓废的模样给吓到了：
“你怎么啦？”
“我觉得我到了事业的瓶颈期。”翘着二郎腿，安蒙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以前还挺喜欢跳舞的，现在却觉得自己没什么灵感了。”
“灵感......”厄拉散开自己的头发，脱下衣服，笑得有点诡异地坐到了安蒙身边：“嘿，给你看这个。”
安蒙把脑袋凑过来，厄拉掀开自己的胸衣给对方看她新打的乳\\环。
圆环上还雕着鲤鱼的形状，男人看完后，不由自主地护住了自己的胸，厄拉不满：
“看你这怂样！没品位！”
“我也从来没说过自己不怂呀！”
这句话一出口，安蒙就顿住了，厄拉不习惯小安不和自己斗嘴，她一边换衣裳一边瞅着今天非常不对劲的朋友：
“你就是缺乏爱情的滋润。”
“是吗？”这种结论实在荒谬，安蒙不以为意。
“舞蹈是艺术，所有艺术都需要爱情来做后盾，不论它是什么样的。”
“糟糕的也行？”
“糟糕的，无疾而终的，被欺骗的......”
“怪不得那些画廊黄牛看上去都惨兮兮。”
“你这是偏见！人不可能一辈子走霉运，总会有个还算不错的人出现吧。”
“那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不错？照你的说法，骗子也能让人觉得他很不错呢。”
听到这话，厄拉的八卦之魂燃烧了起来：“什么人敢欺骗我们小安，看老娘不打断他的腿！”
安蒙可不上钩，他兀自思考着自己越来越乏味的人生究竟是怎样走到这步的。当他敲开任捷的门，这个男人带着那种他已经非常熟悉的冷峻表情，问：
“你要不要和我约会？”
还没等到他回答，任捷想了想又改口：“我们明天约会吧。”
玫瑰广场上一对双胞胎芭蕾舞者正在跳着《艾捷特》，姐妹相争最后互相毒死了对方的故事。
任捷走到广场台阶上，安蒙已经到了，但他没有叫他，而是从不远处注视这个人。今天的小安不再是邋遢的T恤加牛仔裤，他竟然刮了胡子，那团乱蓬蓬的旺盛胡须消失后，一张更加妖艳的脸吸引来了周遭行人的侧目。
大红色的耳环和项圈，红色闪片露脐吊带，显出修长大腿的热裤，脚上是黑色高跟凉鞋。
他舔着冰淇淋，专注地瞧着广场上的舞者投入的表演，姐姐艾捷特决定谋杀妹妹时，音乐变成了激烈的快板，任捷看到这个人开始用脚在打拍子。
“我想攒够钱，那时候我就能进塔宁顿学院的培训班，我还没有满二十岁，我还有机会。”
厄拉兴奋地规划着她的人生，她让安蒙也穿上舞鞋，然后小心翼翼地教授他用脚尖承受身体重量的诀窍。安蒙疼得要死，支撑不住整个人挂在她身上，她哈哈大笑：
“小安，你好逊毙呐，真的逊毙了！”
有人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安蒙回过神，任捷的脸被阳光镀上了金色。
“迟到可不好，特别还是你约的我。”
“我去买这个了。”任捷把还热乎乎的烤芝麻饼从袋子里拿出来，递给他。
小安接过纸盒，任捷笑眯眯地伸出手把他手中吃了一半的冰淇淋拉过来咬了一口。
两个人坐在广场台阶上，残酷的姐妹相杀进入到了尾声，身中剧毒的艾捷特眼睁睁看着妹妹在痛哭挣扎中咽了气，她哭着，喊着，夺门而出。
“她去哪儿？”任捷不太明白。
“小说里没有写明姐姐最后是生是死，她向着乱葬岗跑去，消失在了家族的墓穴之中。”
“这是个鬼故事？”
“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
安蒙咬着芝麻饼，任捷把他嘴边的芝麻擦去，他扭头看着这个男人：“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只见这个人一本正经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小安看到后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了出来，上面居然一条条工整地列着今日的约会计划。
“我...没有经验。”
“不是吧，老兄，就算再怎么晚熟，你这个也太搞笑了！”安蒙低头笑到停不下来：“你不会真的没有交过女朋友...呃，或者男朋友之类的吧？”
“交过啊。但是我以前和他们约会都是在床上。”
安蒙停止了发笑，他感到任捷的眸光又变得冷冰冰起来，于是咽了咽吐沫：
“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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