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吉喵呜着在我的脚踝边来回蹭,似乎是为了缓解它主人和我之间的尴尬。
“阿吉,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
福宽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一如往常,在公寓的拐角处他停下来目送我进入楼道,然后转身朝相隔不远的另一幢楼走去。
进门踢掉鞋,脱掉连衣裙,这是我的身体,在他跟着我的将近三百天里看过不少次,我想他已经很清楚我喜欢的内衣款式和颜色。
在沙发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拆开文件袋,这是告别时福宽惠子给我的:
“整个大区未来计划的一个重点项目,保育中心特别提到了你的名字,如果你同意加入,将会在档案里留下有力的一笔,也会为毕业考核加分不少。”她机械地告知我,脸上看不出希望我参与的期待。
“为什么是保育中心?”
“他们历来喜欢掺和这种事。”福宽圆润的脸庞挤出笑容。
资料封面的女性仿生人是按照大区男性伴侣期待调查标准值的复刻模板。选择和仿生人解决生理问题已经逐渐成为趋势和潮流,她们不哭闹,不争吵,不会提要求,能够扫描人类情绪,甚至可以模拟性高潮。最重要的一点,她们不会怀孕,不会得病,永远充满了爱意,让男人们有安全感。
三年前,保育中心、驭胜集团和学院合作,开发“人妻型”仿生人,这个袋子里还有一叠厚实的资料就是近年来学院的部分研发成果与接下来想要与我们学部合作的企划。
他们希望能把不同的区域语加入到项目中来。
他们希望做出一款不但性感美丽,而且说得一口使用者家乡话的仿生人,这将极大增加用户体验感的亲切度。
可这平庸又乏味的电子妓女开发项目竟然会被列入大区投资重点。
我草草地往后翻阅,在资料的后几页我停住了。
上面印着的还是封面那个女性仿生模特,不同的是这页上展示的却是她的剖面图,在那被各种精密电子仪器感控装置填塞的身体里,腹部处有团明显区别于冰冷金属的肉红色“器官”,看起来非常像人类的子宫。
那个晚上我辗转难眠,忍不住回忆童年,无序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父亲、奶奶,小伙伴......还有笑得开心的哥哥。
对面楼里男人公寓的灯还亮着,我看了看时间,凌晨四点二十分。我从没见他开过卧室的灯,这个男人活得像头等在暗处的猎犬,不需要现代文明的光亮。他在吸烟,隔得太远就算没有了墨镜也依然看不清五官,但是他靠在栏杆上的样子放松随意,被框在公寓楼的无数格子中的一块儿。
静谧的暗夜中,没多久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再次绷直身体,掐灭香烟返回屋内,灯灭了。
苦笑着躺回被窝蒙住头,我看到哥哥赤身裸体地站在浴室里,我以为他洗完已经穿好衣服才进来的,毕竟他磨磨蹭蹭一个钟头了。奶奶每天规定了热水使用的时间,我们都尽量动作快。
我生平头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直视一具异性完全不遮掩的身体,顿时脸羞得通红。我想退出去,想说对不起,可更想大声骂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不锁门!甚至想哭,不可名状的委屈涌到了嗓子眼,但我没有哭出来,因为此时我看到哭泣的是哥哥。
他的右手覆在自己的***上,泪水滴落在手上。
他十六岁了,发育正常,至少白天的体检报告上是这么说的。
【两**官第一阶段发育完好,对立**官边界清晰无粘连,请按时复检】
奶奶从医生诊室砸门离去的那刻,我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看书,巨大的摔门声让我吓了一跳!我知道这个女人讨厌我们,但同个屋檐下生活的日子里,她时时保持着理性克制。刚才她失控了。她阴沉着脸色,头回用如此露骨的憎恨来面对我,我听到她嘴里咒骂着。
似懂非懂的我战战兢兢挪到诊室门边,哥哥孤零零地坐在治疗床上扣着衬衫扣子,他的脸色和床单一样苍白。
他整理好衣着,跟奶奶一样带着沉重的阴霾径直离去。护士拿着他连看都没看的体检报告追出来,只能把它交到我的手里。
没有往家的方向走,我紧张地抓着那张明天就要交到校医部的报告跟在哥哥身后。到时候,每个人都会知道他是个两性人。
生理课上讲过,现今整个大区有约8%的两性人族群,在我们第三区,也有大概两百到三百万的两性人口,比起东渡民和快要灭绝的土著来说,实际上并不算少。可我还是乖乖选择闭嘴比较好,这样的安慰会得来什么效果可想而知。
而让我最为恐惧的是哥哥近于恍惚地走上了大堤,原以为早已不再影响我的父亲不明消失那夜的惊慌朝我汹涌袭来。
我抱住头蹲下,发出尖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