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长期不见日光,他的皮肤隐隐透着病态的苍白,五官有种少年特有的雌雄莫辨的艳丽的美,只有银灰色的眼睛里密密麻麻爬满了血丝,不言不语地盯着前方纷纷扬扬落下来的头发。
看着看着,伊尔顿突然怔住,他仔细地端详着西默尔的神情,忽然意识到,那哪里是哭泣时的委屈,明明就是暴怒时的隐忍!
他收起一直以来轻松惬意的脸色,板着脸时出奇的严肃,却没有再开口说话,只自己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回了军帐。
直到西默尔剪完头发一脸阴郁地回来,才发现伊尔顿抱着臂,正懒懒散散地靠在床边等他。
同在帐篷里居住的士兵们都默不作声地干着自己的事,他进来时,其中一个恰好抬起头,十分有礼貌地对伊尔顿说:"劳驾,阁下能把我的帽子递过来吗?我想它可能暂时不会用不到了。"
西默尔目光下移,定在了那儿。那是一顶宽沿贵族礼帽,已经有些破损了,看起来和帝都的流行趋势并不太一致——但谁知道呢?他已经离开了那么久,谁知道现在的帝都还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伊尔顿唔了一声,刚想抬手一挥,牢牢卡在他手腕上的黑色铁制护腕就亮了起来,他挑了挑眉,抓起帽子扔了过去:"我想也是。"
他转过头,缓步走近正盯着那顶帽子出神的西默尔,擦肩而过时,他低声说:"西默尔,出来一下。"
西默尔起初似乎并不是很情愿出去,但他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转身出了帐篷。
天还没黑,但边境苦寒,黄昏时分已经有了夜晚时凛冽的寒风。西默尔默不作声地裹好单薄的衣服,正要说什么,蹲在一边的伊尔顿就站起来,不容拒绝地给他披上了自己的披风。
西默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满眼的阴郁被呆愣冲去不少,伊尔顿给他系好披风的带子,接着退后两步,直截了当地问:"你是异能者吗?"
他问的很认真,也很心平气和,西默尔猛地回过神来,紧抿着唇,沉默了两秒,冷冷吐出两个字:"不是。"
异能者向来被普通人排斥,由此让这个群体的排外情绪格外严重。西默尔一直极力避免让别人发现他其实并没有异能——他对那些流传的故事记忆深刻,因此对这些异能者极其警惕疏离。
好在他碰到的大多是孤身一人,对别人避如蛇蝎,也没人会主动来与他结交。直到伊尔顿——
"我知道了。"伊尔顿点了点头,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不管你是不是,来了这里你就是个异能者,所以放聪明点,把你那点不满收一收,明白吗?"
"……"他的语气居高临下,和印象中某个人影重合在一起,西默尔冲口而出:"要你管!"
伊尔顿依旧只是直视着他。
他这两天一直热情而开朗,不管遇到多么充满歧视的对待都是哈哈一笑,愉快的不像被抓来强行服兵役,而像是来和朋友野营聚会。
这是他第一次收敛了所有的笑意,介于少年与成年男性的脸已经隐隐有了锋利的棱角,严肃的表情让他仿佛换了个人。
"听着,我只说最后一遍。"伊尔顿走近一步,一字一句地说,"鉴于我在学院所研究的就是异能者待遇问题,我希望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从你一进来开始,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这里面不仅包括军营里的人,甚至还包括和你一起进来的异能者。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送上别人的桌子上,而你的命运也许正由此决定。"
伊尔顿伸手,给西默尔紧了紧风衣,寒风让他的脸也冻的发白,他却没感觉到似的,放缓了语调:"你还小,西默尔,不要逞无用的意气。等你能掌握自己命运的那一刻,再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