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顾言之后，姜银城自己操纵着轮椅退回屋内，动作可见愈发熟练了，“刚刚是在想什么，竟然这么出神，难道是在怪我慷他人之慨了？”刚搬来就发现黄德文虽对食没有太多欲求，但对“饮”这件事算是极尽奢侈，收藏颇丰。

黄德文笑了笑，“怎么会？只是一不注意手滑而已。”

“你真的不要紧吧？”心里装了一个人之后，就难免总觉得对方有心事。

黄德文面貌轻松，在一旁坐下，“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像我这种体质会有什么要紧的，你就安心吧，”接着话头一转，看向姜银城，“刚刚你们谈的似乎不太愉快。”

姜银城嘴角扯出一丝微妙的笑容，“没想到他在这件事上意外的耿直，其实我也不是不理解顾言，他有他的考虑，但我的情况又不能完全告诉他，虽然心里憋着火，但我想他会尊重我的选择，好朋友之间偶尔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这并不会改变我们之间的交情，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想过几天他就能想通。”

“是吗？”

“怎么了，难道你感觉不是这样吗？”

黄德文哭笑不得，“没什么，我是想要告诉你，安控委员会那里有要事需要我协助，接下来我必须要离开几天。”

“什么？去哪里？去多久？和谁去？”

见对方并未立刻接话，姜银城催促道：“嗯？怎么不回答，和费迪南德一起？”

“我是在等你继续问啊，后面应该还有一句？”

“还有一句？还有一句什么？”

黄德文笑得像只黄鼠狼，“没什么，那我一会就出门了。”

“嗯，好的。去忙你的吧，我又不是真的残废了。”姜银城应和着，却见黄德文眼光不同于往日，“记得保持联系，别又不回信息。”

“知道，你好好看家吧。”

※ ※ ※

对于死里逃生这件事，明宇此刻依然觉得没有一点真实感。

农村的房子，通常采用的大量的易燃物，火势蔓延速度极快，一旦势起便是火光冲天，且很难进入建筑内部灭火，多数房子一夜之间彻底烧报废。救援人员陆续到达现场，明宇跟着幸存的村民把奶奶送到了临时庇护所，那是一个两层楼的招待所，年代久远了，平时很少有客人，房间也算不上干净，但此刻这已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有片瓦遮头已经阿弥陀佛。

村里人说火是从村里一片小树林里着起来的，那地方堆放了不少易燃的废品垃圾，多是木材的边角料、废纸箱、泡沫板和一些塑料制品。又或许哪一家在院里烧着明火未熄，意外点着了干燥的枯枝树叶和易燃物，伴着深秋干燥的风燃烧起来了，因为火情发生在夜里，一开始并没人察觉，等到有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难以控制，村里有两户独居的人干脆被埋葬在住了一辈子的房子里，在睡梦中无知无觉的死去了。

但明宇对这些所谓的起火原因并不相信，毕竟不久前才有一次火灾的经验，各家各户都格外注意，院子里里外外的易燃物都清理掉了，起火的原因绝对没有这么单纯。村民们在庇护所还在对此争执，找到失火原因，才能商讨赔偿。

虽然这些年村里的日子好过了些，但这些房子依然是最重要的财产，原本明宇也打算毕业后，在自家院子里加盖两层楼，开个农家院贴补家用，旺季接待客人，淡季自己可以出去打工，没想到意外先来，美好愿景已成泡影。

但此刻他顾不上伤心，另有怪事在他心中盘桓。在逃离火场时，奶奶先把自己推出了门，为取出压在箱子最底层的存折手臂上留下了一个面积不小的烧伤，当时已经焦烂，可是刚刚在房间简单擦洗过后，明宇发现奶奶手臂上的那个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他自己是在酣睡中被奶奶叫醒的，他在学校听过防火科普讲座，他知道火灾除了高温，最可怕的其实是浓烟和一氧化碳中毒，很多人其实是烟气中毒窒息死亡后才被火烧着的，而被热烟刺激呼吸道之后，通常会感觉非常不适，可如今他的嗓子一点感觉也没有，除了身上脏污，就如同无事发生。

趁奶奶睡着，明宇打着手电出门去了，他沿着公路往村子的方向走去，远处浓烟尚未散尽，路旁躺着一只死去的山雀，眼睛早已混浊，散发着轻微的异味。明宇突觉心中一阵异样，继续快步朝前方走去，而那个方向，不仅仅只有他独自一人，村外正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