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在周正眼里，有一些紧张、一些苦闷，还有一些委屈，像个孩子。他了解姜银城这种保守家庭教育出来的乖孩子，他们的反应通常很好懂，但面对警方盘问和审讯带来的压力时，他们的承受能力也比从小淘气经常被质问责打的孩子要弱一些，姜银城的反应完全符合他的期望，太容易了。

警方办案一切都要看证据，虽然他个人并不觉得姜银城就是凶手，但情况摆在这里，一通调查肯定是跑不了的，他只能在大庭广众执行，从学校里带走姜银城。

正当他要开口，姜银城却先他一步说话了。

“没有人能证明，但我的确是回家了，虽然当天的监控丢失了，第二天的还在吗？”他不等周正回答又说：“如果第二天早上有监控拍到我出门了，那么我当晚一定是回家了，监控里既然没有我的记录，正好说明我是在监控故障的那四十分钟里回的家。既然这样的话，十点以后的凶杀案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而且我真的不认识他。”

周正顺着他的话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但隐隐又觉得哪里不对，这里面还是有可操作性的。

因为姜银城智能门锁的记录消失了，如果是硬件故障而非数据错误的话，那恐怕之前的那些记录是难以恢复了，也就不能证明他的确进过家门。这样的话就有一种可能，他当晚并没有回家，而是次日一早伪装成别人进了公寓先回了家，然后再换了自己的衣服出了门，并让监控拍到了这个画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自圆其说了。

周正的疑虑并未消减，姜银城又说：“安眠药应该是处方药，我并没有买过，上面怎么会有我的指纹？会不会搞错了？”

他虽然一直睡眠不好，但并不是睡不着，只是多梦而已，他没觉得有多严重所以并没有用过处方药物，顾言倒是给他带过两盒百合枣仁茶，说是有助眠的作用。

周正说：“关于安眠药的来历我们还在调查，是否跟凶案有关也暂时不能确定，你先别紧张……”

话还没有说完， 姜银城像是想起了什么，说：“等等，你先等等，有人能证明。”

是这样的，姜银城的父系竹马顾言，因为担心和朋友闹翻的姜银城只顾着酗酒不正经吃饭，即便在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操心他的饮食，周一那天晚上给他定了外卖。

“送来的时间是….”姜银城翻着来电记录，“应该是这个，七点五十分。”

运气太好了。

又花了一些时间，姜银城找顾言要来了外卖订单记录，全部转发给了周正，说要回去上课了，已经迟到二十多分钟了。

虽然暂时不能离开本市，但至少没被警察带走，姜银城还是松了口气。

“下次能不能先打电话给我？或者去我家也行。” 当然最好没有下次。

周正欲言又止，案子一天没有结，姜银城的嫌疑就还在。

可姜银城这张端正白净的脸上现在分明写着：你耽误我学习了。

“警察先生，我现在还不是犯人吧？”姜银城抬头，扑棱着长长的睫毛看着他。

其实周正完全可以行使自己的职权，直接把他带走，很多警察都是这样的强硬作风，但看着那张脸，他竟然无法拒绝。

他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咳，我会考虑的。”

姜银城点了点头，就转身钻进了教室。

周正回警局之后，又是一番忙碌，他核实了监控和外卖的记录，经过和送餐员的核实，姜银城所说的情况的确属实，监控恢复之后甚至拍到了送餐员离开公寓的画面。

就连周正自己也觉得这孩子的运气好的不像样，只要外卖再提前几分钟送达，姜银城就有可能趁着剩余没有监控的这短短几分钟离开公寓。但是，所有的证据表明，那天晚上他没有这个机会。

姜银城的其他行为并没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与案件的相关性实在乏善可陈，就连马小玲最后一次联系他都是在一个月前了。周正依然毫无头绪，看着从顾言手机发来的那条长长的外卖记录，他有些气急败坏。

“这简直是……骄奢淫逸！”

周正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张外卖单，他用手指划过触屏，在光是手机上翻完这张单子就花了十几秒，订单是在姜银城家附近一所连锁粥店下的，除了卖各式甜咸粥品以外也卖各式糕饼炒菜，这人几乎是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点了一遍。

人家说了，下单的时候那位先生特意来电话叮嘱了，除了有香菇有苦瓜的菜不要，其余都来一份，送餐员还以为这是谁家富二代追求姑娘的伎俩，惦记着一睹美女芳容呢，可等送到了一看，居然是个男孩子。

周正回想起姜银城的样子，白净帅气的脸，纤瘦的身上穿着格子衬衫和驼色的开襟毛衣，一副乖巧的学生模样，咂摸了半晌又想通了，毕竟他是这样一个人，有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他当然察觉了，从第一件庄娅的谋杀案开始，姜银城就和这事扯上了微妙的关系，他觉得自己离目标并不远，真正的凶手有可能就在姜银城的身边。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马小玲，但她并不符合这类恶性犯罪者的典型特征。

大部分连环杀人犯是男性，智商较高，曾经遭到过歧视和不公平对待，家庭关系不和谐，幼年时期可能遭到过父亲的遗弃，由严厉的母亲抚养，家庭成员可能有犯罪史，精神病史或者酗酒的情况，幼年可能可能受到过某种程度的虐待，可能有过虐杀动物的行为，或是有某种特别的收集癖。

参照以上的特征，马小玲显得太普通了，而且，除了第四起案件的受害人以外，她和其他三起案件受害人几乎毫无关联。

这第四起案件除了发现了姜银城的指纹以外，还有一个新的线索，受害人的颈部虽然被割烂，但验尸之后发现，在被切割之前，受害人的颈部曾经被两根尖锐物体刺入颈部血管，刺破了颈动脉， 警方又检查了前面三具尸体，也有类似的情况，只是颈部被破坏的太严重，很难发现。或许是因为这第四个受害者比较肥胖，脂肪太厚，所以没能用刀伤掩饰彻底。

那么凶手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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