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茶馆建得很高,顶层的窗户支起来后,能轻轻松松看到远处波澜起伏的大海。弘历背负着双手站在窗边,富察玉竹沏好了茶,倒在茶盏里。
饶是乔澜再见过大阵仗,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弘历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富察玉竹见乔澜站在楼梯旁,笑道:“乔姑娘请过来坐。”
乔澜犹豫了一下,点了头,坐到富察玉竹对面。
弘历还看着远处码头上忙碌的景象,耳边听到乔澜说:“不知道四爷和夫人今日约乔某来有什么大事。”
富察玉竹笑道:“我记得乔姑娘说过,我家的货若是想送出去,可以交到你手上。”
乔澜点了下头:“不错。两位说的若是这个,咱们现在就可以定下契约。”
“可我这张契约定的会大一些。”弘历总算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乔澜,“我希望,乔姑娘能做大清码头的掌舵人,不止是广州,青岛、厦门等地的码头,希望乔姑娘你也能‘做主’。”
乔澜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本来想说的是:乔某就只能做广州这一个码头的主,其他的,实在爱莫能助。可是看着弘历和富察玉竹的表情,她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乔澜猜想,四爷不止是京城的客商吧?是朝廷命官?”
弘历朗声大笑,收起折扇坐到乔澜对面:“你看我像几品?”
乔澜摇了摇头:“我记得我对四爷说过,我就只是个做生意的。想来四爷身边的亲信近来已经打听好了我的过往,我并非寻常的良家女子。”
“我知道。”弘历端起茶盏,喝了口茶,“世人大都平凡,稍有一些不平凡的,在平凡人眼中自然显得另类。所以,我相信乔姑娘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乔澜眼睑低垂,双手交握在一起,两个大拇指相互绕着转了许久:“建码头,不是一件容易事。即便官府出面,毕竟山高皇帝远。我怕是做不来,四爷还是另请高明。”
“我许你找副手的权利,许你绕过各县州府,将一应问题送至京城。自然京里也会有人在你身边配合着。”弘历右手打开折扇,轻轻扇着。
乔澜笑道:“从此广州码头归属朝廷?四爷可是这个意思?”
“届时朝廷会有文书下达,一应规定若有不合理的地方,你也尽可以提出来。朝廷收的是税赋,不做生意。”弘历眼睑一垂,笑道,“可若你这总瓢把子做的不够好,码头是否换人掌管,可就不好说了。”
什么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做,乔澜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朝廷派来的人选中,乔澜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事,还是不幸。她苦苦一笑,道:“乔某一介女子,使不了太多银子。可码头的总瓢把子与朝廷上的官员终归有所不同,我要三成做‘俸禄’。”她右手比了个三字出来,“毕竟还有家人要养。”
“合理。”乔澜终归是聪明的,知道‘树大招风,齐大非偶’的道理。弘历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要做的事,乔姑娘可以列个单子出来,会有人全力配合。”
“四爷权力不小。”乔澜眼睑一垂,想到她不久前听说的,近来和亲王在各个近海的州县督办造船一事,眼前这个人说他自己排行老四,可是和亲王行五。乔澜的一颗心跳快了很多,她起身道,“官老爷若是没有旁的事吩咐,乔某告辞。”
弘历轻轻点了下头。
直到听不见乔澜下楼的声音,富察玉竹才说:“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
“我也觉着她不笨。”弘历右手转着折扇,“将来这几个码头会给我大清赚不少银子,她若想一口气吃个胖子,将来必定会有祸事找上门来。”
“四哥知道我说的是她猜到了你的身份。”富察玉竹直视着弘历的眼睛,“只怕刚进这茶楼的时候,心里就有些想法了。”
弘历笑道:“不是大事,猜到也罢,猜不到也好,只要她尽力办事,朕自然不会薄待。”
富察玉竹往弘历手边的茶盏里添了茶:“皇上也大方的很,三成可不是个小数目。”
“原来玉竹你也会心疼银子么?”弘历开着玩笑,“她的本事多少银子都买不来。”
“玉竹明白。”富察玉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四哥做了这样的安排,可还有去福建的打算?”
“当然得去。”弘历说得义正辞严,“一来看看老五的差事办得如何,二来,乔澜应该也会很快动身,权做最后考查。你是想那几个孩子了?”
富察玉竹笑了笑:“这么多年来,还从没离开过这么久。”
弘历握住富察玉竹的手,柔声说:“快了,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