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炎与沈游攀谈几句，这才看向郁冥：“这位是？”

沈游笑道：“这是我前些年收的徒弟，叫郁冥，徒儿，这是为师的友人，永炎。”

抛开上一世恩怨不谈，只现在沈游对永炎的态度，就让郁冥很难对他不产生敌意，郁冥朝永炎一抱拳，眼底含着一丝挑衅，道：“永炎魔君，久仰。”

永炎的目光落在郁冥抱拳的双手上，左手为文，右手为武，右手压左手，明为行礼，实为挑衅，是“随时领教”的意思。

沈游一门心思全挂在永炎身上，没注意到郁冥这个小动作。

永炎察觉到郁冥的敌意，但他几百岁的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小辈计较，他用同样的方式朝郁冥回了礼，然后一撩衣摆坐在沈游身旁。

三人落座，一张方桌，郁冥居左手，永炎居右手，沈游坐在两人之间。

永炎的修为比无乐还高，已经摸到了大乘期的边界，无乐能看出郁冥身上的魔气，永炎自然也能，他不知道沈游为何要收个魔修做徒弟，不过沈游没说，他便没问。

永炎随手提起桌角的一坛寒潭香，拍开封口，仰头灌了一口，大笑道：“好酒，很久没喝到这么好的酒了。”

沈游将另一坛寒潭香拿起，与永炎碰了碰酒坛，亦仰头喝了一口，郁冥见过沈游饮酒，但都是用酒盏盛了，一杯一杯喝，但沈游这样豪放的饮法，他还是第一次见。

永炎又灌了几口酒，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酒坛，朝沈游道：“我听我手下说，前些年在结界中冲撞了观业贤弟与天虞派，为兄御下不严，在这里给贤弟陪个不是，还望贤弟勿怪。”

永炎所说的，自然是八年前在小十方天中发生的事情，那件事过后，沈游还专门询问过与事的几名弟子，几人都说那些魔修确实对他们手下留情了，唯有饶兴死得莫名其妙。

仙魔相残是常事，这事原本也怨不到永炎头上，沈游急忙摆手，道：“永炎兄言重了。”

永炎见沈游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换了个话题，与沈游谈起这些年在外游历时有趣的见闻，说到兴起处，两人抚掌而笑，好不尽兴。

沈游身上一直有一种清冷脱俗的气质，只在熟人面前会稍稍露出些天真性子，但像现在一般开怀大笑，郁冥之前却是不曾见过的。

在永炎面前，沈游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嬉笑怒骂，肆意随性，仿佛那些世俗的框架枷锁都在见到永炎的那一刻被甩掉。

沈游与永炎把酒言欢，很快两坛寒潭香就见了底，永炎盯着空掉的酒坛顿了一会儿，忽然道：“上次小十方天之行，观业见到她了吗？”

沈游本想叫店家再上两坛酒，听了永炎的话后，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缓缓落下，沈游有些不自然地搓了搓手指，似乎在组织措辞，半晌后才干干地“嗯”了一声。

“我听闻问香派的领队是她。”永炎，举起酒坛，却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他叹了口气，将酒坛放到一边。

“她……”永炎神情颇有些落寞，欲言又止。

沈游似乎知道永炎想问什么，低声道：“霓云师姐很好，兄长不必担心。”

沈游的酒坛中还剩些酒，他拿了两个酒碗，给永炎和自己各倒了一碗，沈游碰了碰永炎面前的酒碗，道：“兄长既然挂念她，何不去亲自见她一面。”

“我是魔，她是仙，我又何苦连累她……”说到这里，永炎忽而自嘲一笑，“我就是这么骗自己的。”

沈游端着酒碗的手微微颤抖，酒水沿着碗沿洒出，他慌乱地错开眼神，“兄长何必这么说……”

好在永炎并未注意到沈游的慌乱，他的目光落在碗中清洌的酒水上，喃喃道：“观业你可知，上次为兄为何带你来看这千日寒？”

沈游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干涩，“为何？”

“因为她说她甚是喜欢奇花异草，若是得了空闲，定会来这寒潭镇，瞧一瞧那传说中的千日寒。”永炎顿了顿，继续道：“于是每次千日寒花期之时，为兄都会来此，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能再见她一面。”

沈游静默半晌，才慢慢开口道：“这世上求而不得之人太多，兄长又何必执着。”

“罢了，好容易见观业一面，不说这些烦心事。”永炎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换了话题，笑道：“观业在信中提及，得了样好东西要与为兄瞧，为兄倒是好奇得很。”

沈游身子一僵，他的手探入衣袖中，指尖轻轻摩挲那枚玄阳珀扳指，微凉的触感让他略略清醒，他犹豫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酒坛，故作轻松道：“我邀兄长品评的，便是这坛蔷薇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