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茹追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在哭?”
“没,刚刚洗澡摔了一跤。”
“周岩,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说。是学费方面的事还是?”
“不是,不是。”
她情绪很不稳定,顾茹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出来。轻声宽慰她:“事情解决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先不要哭。这样,”她顿了下说:“刚好最近国内有个研讨会,我回去一趟,到时我们见面再说。”
三天后,周岩收到了顾茹去世的消息,是顾茹的助理发邮件给她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事发时间是凌晨。助理第二天上门才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周岩后来才知道,顾茹有先天性心脏病,上次她回国是为了处理家里边的事,相当于交代她的后事。她一生未婚,曾有过爱人,但因为种种原因,终究是错过。
周岩靠着最近的椅子坐下,窗外阳光热烈,屋里冰冷。周岩渴望幸福,可笑的是,回首人生二十几年,她无时不在分别。
7岁时,双亲去世;18岁时,赵东阳毁了她的人生;22岁,萍水相逢的顾茹,像妈妈般温暖的女人,死于心脏病。
而现在她遇到了张清河,她的未来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张清河家里还有几盆盆栽,周岩带着钥匙上门。在楼下遇到了正要出门的林朗。
“清河都跟你说吧?这小子搞突袭啊。”林朗还是老样子,说话永远漫不经心。
周岩勉强打起精神,撑了一个还算是得体的笑容,说:“我也是。他家里还养着几盆绿植,我过来看看。”
林朗啧啧两声,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他那几盆绿植宝贝着呢,你上去看看吧,我养两天可能就没了。”
周岩点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林朗挥挥手就要告别。
“林朗等一下。”周岩犹豫片刻,手指抓紧包包的带子,深呼吸一口气,叫住了正要下楼梯的林朗。
林朗笑着回头,他皮肤有些黑,显得有些憨,“周老师,怎么了吗?”
“你最近工作还好吗?”
林朗一时不懂她为什么问自己工作的事,但他也没多想,毕竟是好兄弟的女朋友,关心一下也正常,便回道:“挺好的。这不我才休息一天,公司那边又催着我去开工了。”
“那挺好的。”
林朗摸摸后脑勺:“是挺好的,每天都有奔头。”
周岩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那林昊怎办?你出门在外,他平时吃饭,晚上睡觉怎么解决?”
林朗摆摆手:“小事,我拜托我朋友那边去了。”
“那就行。”
送走林朗,周岩打开了张清河的家门。
他的家永远整整齐齐,不会多一件用不到的东西。因为外出,归期未定。他将家里的餐桌沙发都盖上了一层白纱布。
周岩一一抚摸过去,围绕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她站在林朗的房间。他的房间本来就空,东西归类放置一处,显得更加荒凉,像个没人住空了许多年的老房间。
木桌子蒙着一层白纱,背对着窗子,左手边的窗架上摆着几盆绿植,叶子碧绿干净,看得出主人平日里应该经常打理它。
周岩收起铺在椅子上的白纱,仰头闭眼坐在那里,感受着张清河坐在这里的气息。时间缓缓流淌,她低头时余光不小心划过右手边的抽屉,心有感触般她踩着旋转椅上前,拉开抽屉。
一个蓝得发白的文件夹下是一本厚皮质的牛皮纸,岁月侵蚀下,表面上已经稀疏露着几条白线,深浅不一。
周岩摸着粗糙发毛的表面,翻开第一页。
这是周岩第一次见到张清河的字迹。
第一页是一页手动书写的目录页,从上到下记着本页之后的内容。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字,板板正正地杵在那,像安静的张清河。
正文后几页都是日记,记录着每天发生的小事。与目录页不同的是,日记的字迹飘逸遒劲,有清风道骨的冷感。
他记事三言两语带过,并不是每天都记,一周记一次,有时一个月。
再往后翻是每月的支出流水,这个记得比较细,小到买了两根葱花了三毛钱都仔细地记录在内,她看着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又想到他活得很认真。
流水账翻完,之后是一页大个隔板分开。周岩继续往下翻,她原本以为是其它什么内容,却没想到是几幅速写。
主人公是她。
泪水油然而生,顺着眼眶滑落,滴在铅灰上。
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她站在楼梯口,背后是林昊的家,头顶是昏黄的楼灯,模糊了她的轮廓,她礼貌地朝他投去目光,眼里含着笑,带着陌生的疏离。
第一次确认关系的时候,周岩告诉张清河她第一眼就看上他了,他呢,只是握住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
而眼前这幅画落款的时间,就是他们初次相见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