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口中始终憋着一口气,心里闷得厉害,只能干巴巴地吐出几个音节来:“怎么?”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呢?”
“正要睡了。”
“我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晚睡。”
“一看起书来就晚了,舍不得睡,总是捱到这个时候。”
朱棣低头擦拭着衣服,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书再好看,怎么好看的过皇长孙妃呢?”
朱允炆愣了愣,“四叔什么意思?”
“倒也没什么意思,只是听你这说起来,怎么有点冷落了人家的意思?”
脸上升起了一片燥热,朱允炆高声道:“谁说的,妩儿每天都会为我准备茶点,我们之间的感情好得很!”
“妩儿吗……”朱棣悄声地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垂首将帕子叠得整齐,状似不经意道:“不错,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朱允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朱棣瞟了他一眼,站起身,将叠放整齐的帕子轻轻搁在桌上,道:“见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我这便回房歇息,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北平,让四叔带你好好逛逛这元朝的旧都。”
说罢,不见朱允炆回应。朱棣对他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打开房门的时候,朱棣乍见到站在门外、披着外衣的徐辉祖。两人均是没料到对方的出现,彼此惊视着。
徐辉祖急忙作揖道:“参见王爷。我听到有人到了殿下的房中,以为是歹人,这才过来看看。”
朱棣笑道:“徐兄,好久不见。今日已晚了,明日本王再同你好好叙旧一番。”
“是,王爷。”徐辉祖报以一笑。向朱允炆问好过后,同朱棣二人并肩离开。
朱允炆眼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只觉得房中飘散的水气冰冰凉凉地,贴上他的衣服。
他不禁悲哀地意识到,他和四叔之间已变得漠然。
明明就在几年前,他们还能够躺在一张床上,无论什么都能够拿来当作谈资。他还记得秋天已有了寒意,而还没有用起炭火的时候,四叔会从背后抱着他,圈起他的身体。那曾是多么得温暖,令他无论什么时候回忆,都难以忘怀那份温度。
而现在,他们之间,别说亲昵的触碰了,就连交谈,也变得滞涩起来。他回忆着方才朱棣冒雨前来的模样,还是那样的眉目,却总有着说不上来的变化。
而他呢?他不也对他表现出明显的隔阂和疏离吗?
朱允炆迅速地告诉自己,那都是因为朱棣的原因。
他在他面前保持着优雅的举止和礼貌的言谈,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破绽,好像完全忘记了两年前的事情。所以,他才会生气的。
原来他生气了吗?为什么会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气呢?
朱允炆越是想下去,心中竟蔓延出一片酸楚与委屈来。
他急忙走到窗边,眺望着远方,不愿意去思考这些事情。
夏夜的暴雨已经停了,远处的灯火也一并消失。虽然没有睡意,但是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之后,他将窗户关上,吹熄了灯,躺入被中。
刚阖上眼,方才与朱棣相处的一幕幕,都涌到了眼前。明明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两个人也没说多少句话,但是那些画面一幕幕地在他心中回放,搅得他心烦意乱,辗转难眠。
脑中一阵发疼。
窗外,雨后的蝉鸣潮水般骚动着。
朱允炆捱着习以为常的难眠的夜。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
老旧的木门在转动之时,难以抑制地呻吟着,片刻之间,又被固定了,没有了声响。
朱允炆睁开双眼,向黑暗中张望过去。
有人踏着迟缓而无声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缓缓朝床边踱来。
朱允炆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轮廓。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他复又闭眼假寐。
脚步渐渐近了,已经可以辨明。
有人站在他的床前,直接而大胆的视线,引得他的发顶一阵发麻。
随后,视线消失,响过衣料摩挲声。
就在他还在疑惑他的目的之时,猝不及防地,感觉到发鬓上游走过朱棣的手。
朱允炆震惊之余,拼命克制了,令自己放松身体。
他的手已拂上了他的面颊。
何等熟悉而又陌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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