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夹了段黄鳝，兀自道：“你问他去。”

朱允炆听见这话转头过来，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谁说的，过了这个月我才娶亲。这个嘛，我现在还用不着，多谢景大哥了。”

景照瞪眼瞧着朱允炆，“我可是在笑话你，你还谢我？还叫我大哥？”

朱允炆点点头，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这可不是。在这长江上，景大哥自然是我的长辈。而为这点小事对你生气又有何益？”

“……怪人一个。”景照努了努嘴。

朱棣道：“景照兄弟，我这侄儿就是这样，对人从没半点架子。”

“侄子？”景照惊道：“看不出来爷您的辈分这么大。”

朱允炆解释道：“我家中有许多叔叔，这便是我的四叔，平日里我同四叔最为亲密，今天也是一起出来游玩的。我还有几位叔叔与我差不多年纪呢。”

朱棣敛目，“我也有不少侄子侄女，这倒是其中麻烦最多脾气最大的一个。”

朱允炆丢他一记眼刀。

景照啜口黄酒，一边感慨，“哇，你们这家族倒是人丁兴盛。”

“啊……是呀。”朱允炆应他，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就是遍布天下的朱家人吧。

“对了，还未请教二位贵姓呢。”景清插口道：“急的方才公子曾说若是我高中后还能再见，莫非二位来自士族大家不成？”

朱棣道：“我们家族确有基业，只是不便相告，还望景小兄弟恕罪。”

景清急忙道：“这又有何妨？是我考虑不周，有失礼数了。”

朱棣示以宽慰。

景照咋舌看向朱允炆，“哎我说真的，你们这些贵人子弟，哪个没有几个通房丫头、市井相好的？我看你生得细皮嫩肉，那些小姑娘见了肯定喜欢，怎么有没有兴趣试试？我倒是听说过几个好地方……到时候你就在前面走，我跟着你……哎哟，南方的姑娘，就是生得水灵。”

朱允炆被他闹了个大红脸，“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说的这些地方我可不会去。”

“我说呢，”景照突然戳了戳景清，“你看，他和你一样，老是说些君子小人的话，原来也是个书呆子。”

“我，书呆子？”朱允炆莫名地指指自己，目中流露委屈之意。

朱棣默念，你骨子里可不如看上去呆。

景清一把拽住景照的衣袖，皱眉道：“哥，有完没完？”

景照见景清面有不豫，嘿嘿一笑也知了收敛。这时，窗外恰巧传来敲击声，众人只见景照开了窗，同窗外人交谈了几句，便放下碗筷，交代景清照看他们后出了房间。

景清解释道：“想必是有人找哥哥帮忙去了，接下来就由我来陪着二位。你们想不想去船上走走呢？”

朱允炆连声应道：“能去船上吗？好呀，我可从来没上过粮船呢！四叔四叔，你是不是也想去啊？”

朱棣不理他，只道：“我这侄儿平时没去过什么地方，见什么都好奇，今日我也当舍命陪君子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朱允炆问他。

朱棣盯着他，“一会儿你可得跟我乖乖回去，要不然你就哪也别想去。你今日跟我跟这么勤，心中打什么主意我可都清楚得很。”

见妄图出宫的美梦破碎，朱允炆心下一慌，面子上却强撑着，道：“四叔什么意思啊，我当然是要回去的，只不过是现在想过过乘船的瘾而已。”

“是么，”朱棣道，“那就好。”

景清眨眨眼，微笑不语。

三人又坐了一阵，便一同回到了刚才航船所停的地方。景清先上了船，朱棣跟在其后，随后，又把着朱允炆的手助他上了船。

朱允炆试着踩了两下脚下的甲板，船不动，自己倒晃悠了两下，朱棣急忙拉了扯到里方。

他们在景清的带领下在船上浏览。朱棣年年都要亲访粮船，因此倒也没什么特别新鲜的，只是对这长江风光默叹不已。朱允炆可就不一样了，向景清问东问西，景清倒也不嫌烦，正经地应着。

他们站在船头的甲板上眺望，正值日暮时分，可见金红的一轮落日，正缓缓沉入长江彼端，半边天空已成绛紫，另一半则是火霞灿烂。

明艳的晚霞与江水相接，为平静的江流染上一层通红的釉色。江面上，千里舳舻相接，船只应接不暇。

千万斤的货物从成队的漕船上被卸至码头，随后又被送上辘辘的车马，正待运往京师各地。与之相比，往来于水陆两地的船工们，则显得如蝼蚁般渺小而忙碌。

长江水路一线，与疏浚后的京杭大运河一起，作为大明朝内陆航运的两条大动脉，今日也一如往常，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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