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子讲完了先秦之学，便开始教他程朱之学。

一日课间，王夫子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朱棣在座下专心聆听，不知何时却没有了声音。

朱棣好奇地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却见王夫子一脸惊恐。顺着他的视线向门外看，顿时就傻眼了，只见门框一侧伸出一顶黄澄澄的缨冠，下面连着半个黑漆漆的脑袋，好似树枝欹侧生长一般，凝固在半空中。

王夫子以眼神询问朱棣的意见。

朱棣用口型说道：“稍安勿躁。”

王夫子带着一种不可言喻的心情战战兢兢上完了这堂课，与朱棣道别后，那顶缨冠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王夫子秉持着非礼勿视的良好儒家操守，快步而趋，离开王宫。

朱棣在椅子上安安稳稳坐着，翻了几页书，这才站起身子，振了振衣冠，慢条斯理走出房门，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脸上何时噙了笑意。

朱棣甫一出门，迎面撞着一个黄灿灿的人影。

朱棣定了定神，故作惊讶道：“皇侄儿，你怎么这里？”

朱允炆面上带着鬼祟的红晕，正色道：“我……我和下人们捉迷藏。”

朱棣恍然大悟：“哦——”

朱允炆忙扑上来，试图捂住朱棣的嘴，由于身高差距努力无效后，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急急忙忙道：“嘘——要是被人听见就不好了。四叔，我，我能进里面躲会儿么？”朱允炆指了指朱棣身后。

朱棣大大方方让出了身后的路。

朱允炆进了朱棣房间，和见了新大陆似的，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一双水汪汪大眼四处流转，就是不敢下手去摸，规矩还做得挺严。

朱棣也放着他不管，坐回原位翻看《四书章句集注》。不一会儿，朱允炆的脑袋蹭着蹭着就到了他手边，一双眼睛随着书页的内容上下移动。

朱棣好奇道：“你看得懂？”

朱允炆的脑袋点了点，轻柔地敲击在他手臂上。

朱棣也不知真假，但他早早就发觉到朱允炆看书的时候异常专注。之前在凉亭中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只觉得安静坐着的朱允炆，再加上他手上干净的书，便是远离尘世的另一重世界。夏日之时，尤为清爽怡人。

据说朱允炆诞生的那一日，文曲星入命宫，钦天监上言皇长孙有天赐才华，将来必定文运亨通。

这对身在帝王之家的人来说，可能是福祉，却也可能有另一番影响。

朱棣不会想那么多，只偷偷侧着头斜觑朱允炆全神贯注的样子，突然用低柔而沉稳的声音道：“你前几日上哪去了？”

朱允炆想也没想接道：“爹爹说等把论语背了才准我来找四叔。”

朱棣幽幽道：“哦……”

朱允炆突然反应过来，“不，不是。爹爹说背了才准我玩，所以今天我就和他们玩捉迷藏了！”

朱棣觉着好玩，也不戳破，脑筋一转，随手拿了一张纸，自上到下写道：?，囧，乙。合起来看，像是一个生僻的字。

好奇宝宝朱允炆小豆丁一样的身板乖乖地凑过来，问道：“四叔，这是什么字啊？”

朱棣顺势将他揽在怀里，睁眼说瞎话：“这个字念猪，意思是卷尾巴猪，我是切。”

朱允炆道：“哦……不对，我是怎么切出一个猪来？”

朱棣道：“不信你试试。”

朱允炆：“我是猪。”

朱棣微笑：“说得对。”

这件事情，朱允炆似乎一直等到几年之后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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