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记录整理好,下午交给我。”
离开争吵不休的大会议室,西装革履的司尧沉着脸对身后的陆宇宁吩咐道。
八月已近末尾,Lea姐按照预定的计划飞往美国,安心备产,作为秘书的大小事务一下子全落在陆宇宁的肩膀上,弄得他焦头烂耳的。
也不知司尧从哪里使了手段,顺利地把星光广场的建设方案修改成了自己主导的方向,总经理阎池和他一干亲信就算不情不愿,也只能按着总公司下达的命令加班加点的工作,只是暗中能下绊子的地方,绝对不会轻易让这个空降的“钦差”好过。
“叮”
副总办公室前的电梯门打开,陆宇宁刚跟着司尧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
“咱们司总真是日理万机啊,等了快半天才等到你。”
年轻人点燃一支烟,额前挑染的一缕红发额外张扬。
司尧皱了皱眉头,
“这层禁止吸烟,让你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他径直穿过吐着烟圈的年轻人,走进办公室,整理起自己的文件来。
讨了个没趣的年轻人舔了舔嘴唇,扫了眼目不斜视的小秘书陆宇宁,干咳了两声,灰溜溜追着司尧进了门。
“得,就你这臭脸臭脾气加上势利眼,也就戚云寒那货视若珍宝了,”
他把一沓文件夹扔到司尧的办公桌上,又手脚闲不住地欺负起茶几上的一盆娇艳兰花来,看得秘书兼职花匠的陆宇宁眼皮直跳。
“都替你摸清楚了,名扬天地那块地使用权在天化建设名下,这破公司经营不善都快倒闭了,原本前几个月你若是想拿下,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如今启宏地产横插一脚,有意收购天化建设,正是它待价而沽的时候。”
淡紫的兰花被漫不经心的年轻人撸破了花瓣,陆宇宁一阵心疼,突然又觉得启宏地产这个名字十分耳熟,转念一想,这就是顾向年外公的公司啊。
司尧签完手里的一份文件,示意陆宇宁过来领取。
“既然待价而沽,那咱们出价更高不就行了,你特意给我点出来,怕不是只因为这个吧。”
挑染红发的年轻人哼唧了一声,整个身体躺进了锃亮的真皮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晃悠着。
“启宏这两年就算混得风生水起,那和你们盛光比起来自然也不是什么惹不起的大人物,不过,替启宏和天化建设牵线搭桥的,可是甘氏集团的人,而且是那个出了名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甘家独女甘棠,这人啊,我劝你少惹,不然戚云寒看见你哪天被人整进牢里了,可是要怪我守护不力了。”
祸害完了办公室里的绿植,年轻人无聊地摸出手机,玩起了贪吃蛇,咕噜咕噜的游戏音效外放,聒噪得不行。
司尧不堪其扰,命令陆宇宁立马送客。
望着红发年轻人歪七扭八的走姿,陆宇宁心里却突然有种莫名的焦虑。
甘家,不就是年纪的外祖家吗,他这样尽心尽力地帮助顾向年,又若无其事地挑拨自己和向年的关系,究竟是所谋为何。
联想起巫启欲言又止的警告,陆宇宁不由得怀疑起其中的玄机。
红毛年轻人留下的文件夹里大多是天化建设和启宏地产的资料,司尧看完,就交给了陆宇宁分类保管。
他细细地研究了一番,却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一条捕风捉影的八卦,说是顾向年那个大名鼎鼎的企业家父亲顾青松某次直言不讳地谈到自己不会和柳氏集团合作,似乎与其上层不和,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消息了。
下午,为了研究星光广场建设计划里,是否能够避开天化建设掌控的那段地皮,也为了实地视察青龙路老旧小区的拆迁进度,司尧驾车带着陆宇宁一路向北,驶进了一片萧条的原钢厂宿舍区。
直到下了车,陆宇宁才明白当初面试时为什么司尧会特意要求助理必须是天都本地人,他一个常年居于首都的北方人,完全无法和方言浓重的居民们对话,靠着陆宇宁的普通话翻译,才勉强搞懂了为什么青龙路这片的老旧小区居民们不肯搬迁。
“那个砍老壳的龟儿子些,厂区分的房子,把我们的产权都弄得稀里糊涂的,啷个可能就用你们的标准来搬迁哟,岂不是一家五口人只能住三十平米的房子,怎么叫人活嘛!”
围在七十年代修起来的老式筒子楼下,大妈奶奶们七嘴八舌地给小年轻诉苦水。
由于司尧和陆宇宁都没言明自己的身份,只说了是盛光派来调查的工作人员,小区居民们群情激奋地控诉起资本主义的血腥倾轧来。
原来青龙路上的两个小区都是以前天都西南钢铁的厂区房,早年管理混乱,许多人并没有拿到登记清晰的房产证和其他证明,有些家庭公用的厨房厕所根本就没在房产证上写明,明明自己住了四十多年的家,搬迁的赔偿却只能拿到一半的钱,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被叽叽喳喳夹杂着粗犷脏话的女人们闹得头大,陆宇宁偷偷看了眼正襟危坐的司尧,这位精英做派的成功人士正坐在一个盗版方脸小猪佩奇的布沙发上,两个奶娃还翻来滚去的在他身上磨蹭鼻涕,大爷递了杯边沿茶渍明显的搪瓷水杯给他,他也目不改色地喝了。
各位街坊们说得起劲,就盼着陆宇宁和司尧两位“调查员”能回去给他们反馈意见呢。
“李幺娘,你啷个才回来哟,都跟你说了上午登记房屋信息的嘛,别个找了你好几次都不在,现在人都走了,我看你啷个办!”
一位膀肥腰园的胖阿姨摇着手里的蒲扇,大喇喇地拉着小区门口梯坎上一个脸色蜡黄的女人,就往陆宇宁身边带。
“那怎么办啊,丁大姐,我儿子要去做检查,医院都安排好时间了,我还专门赶时间回来的,难道全部登记的都走了吗?我,我啷个办哟。”
脸色蜡黄的女人身体瘦小,穿着朴素,一张愁眉不展的脸布满了生活凄苦留下的沟壑,捂着胸口直叹气。
周围的邻里邻居们都晓得李幺娘家的情况,纷纷为她垂首叹息。
胖阿姨眼睛直转,用肩膀顶了两下李幺娘的胳膊,刻意放低了声音,转头温柔地对陆宇宁说,
“这位同志,你看,李幺娘他们今天没有登记房产信息,既然你和登记的那些人都是一个公司的,能不能帮帮忙,给她解决了嘛。”
老居民们都是些热心肠,纷纷附和吆喝起来。
陆宇宁面露难色,看了一眼司尧,却没得到什么指示,
“那个,我们和登记的不是一个部门的,不一定能替你们送到的。”
其实他看了登记人员的工作,不算什么复杂的内容,也就粗略的估计一下大概的房产证信息是否属实,后面正式开展拆迁补偿工作了,还会有精细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