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席封平带来了徐迟的回信。仍然是含混不清,模棱两可,态度倒是相当的良好,若是不仔细看去,基本就能认定,徐迟已经归顺朝廷了。
沈潋颇有闲心地将他的上一封信也取了出来,细细地比对过,得出一个非常有趣的结论——夫清真是白受罪了。
席封平自然也看得出来,但也没有十分着急,毕竟夫清才过去十天左右,哪怕是颗耗子药,十天之内都未必能进了嘴。
沈潋站起来,绕着大堂走了几圈,问道:“将军之前派到卫琳婵身边的死士如何了?”
席封平将两封信折了起来,答道:“既是死士,便不能轻易露了痕迹。我已经警告过,无论如何,在没有我的指令之前,他们不能主动同我联系。”
沈潋皱着眉道:“那徐迟那边的消息,我们便一无所知了。”
席封平道:“徐迟老奸巨猾,不会被人轻易探听。若是贸然安插人手进去,只会徒增他的戒心。”
沈潋也只好点点头。
席封平又补充道:“但至少台州那边有我的眼线。海盗或者庾滕斋有什么动作,我能尽快得到消息。”
沈潋这才微微放心下来,重新坐回席封平身边,支着脑袋,一下一下地抖着腿,道:“徐迟这个老狐狸,估计还在观望着形势。除非我们胜券在握,否则他绝不会是诚心归顺。我本是想让他率先归顺,而后再顺理成章地处理掉李页新和吴东峰。看来这样的计策行不通,我们只好另想办法了。”
席封平同样有些为难,道:“若只有一个李页新,我并不放在心上。他手下虽有数万之众,可到底是些亡命之徒,个个只懂得拼命,没什么算计,多打些埋伏,也便能处理了。只是一旦李页新有难,徐迟现在的态度,未必不会来救,到时我们腹背受敌,军心扰乱,定然难以成功。”他顿了顿,抬眼说道:“夫清的作用,或许并没有我们想得那样大。又或许,他已经反水了。”
沈潋拿起蒲扇摇了摇,无奈道:“眼下我们还没有别的法子,更是联系不上他,只好假设最坏的情况。若是他反水,至多让徐迟对我们多一重的防备,倒也误不了事,暂且先放过不管。可是如今的情形,我们还不能朝任何一方动刀。他们武器装备精良,你占不到好处。既是不能联合,干脆挑拨他们内乱。”
席封平不屑道:“你做的还少吗?夫清还在船上,别说挑拨,大约只顾得上讨徐迟的欢心吧。”
沈潋否认道:“与前番不同。将军想想,三人同是海盗,虽然有大致的地盘划分,但海上情形多变,他们未必肯将到手的猎物拱手相让。干脆派些个死士过去,驾船多往几人势力交界的地方跑一跑。不用多,四五次之后几人便再不会是铁板一块。到时,即便我们不说,他们也会自己打起来。”
她歇了歇,往椅背上一靠,盯着天顶接着说道:“商船的事,最好由宣姐出面,买上十几艘大船,外面装饰得华丽一些,里头随意装上些石头土块之类,再铺上些□□。待到海盗们争相来咬这块肥肉,直接自毁了事。”
席封平道:“这事不难,我同宣姐说了便是。”
沈潋姿势不变,只转了头望着他,道:“劳烦宣姐先将银子垫着,过些日子我尽数补过去。”
席封平站起身来便朝外走去,道:“我会转达。”
沈潋直起腰来,伸手拉住他的袖子,道:“不必一次买齐,只断断续续送到海上便是,也不要走同一条线路。千万待得挑起了几方争端的时候再自毁不迟,万不可贸然行动。将军千万嘱咐清楚。”
席封平嗤笑一声,转过身冷冷地望着她道:“你纸上谈兵的时候,本将刀口舔血已经几年,这些个小事,还用你如此交待?”
沈潋立刻谄媚地站了起来,弯着腰笑道:“不过是想让将军少费心罢了。将军的能力,便是十个我也照样比不上啊。”
席封平不耐地挥挥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道:“行了,这一套你不妨拿来对徐迟说。别惹我恶心。”
沈潋知道他的本性,丝毫不在意,继续往椅子上一瘫,闭上眼睛,悠闲地打着蒲扇,翘着嘴角念着远在济南的几位老人,他们此时应该也是靠着墙根搬着小凳乘凉,车轱辘一般地谈着些久远的往事吧。
岳护轻轻地走了进来,见席封平已经出去,而沈潋大概是睡着了,只手里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子,有些好笑地将她横抱回卧室,取了椅子同一本兵书来,坐在旁边一边看书一边打扇。
沈潋憋笑憋得难受,一翻身凑到他眼前,笑嘻嘻地打量着他手中的书本,问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岳护不想她竟是醒着的,有些惊讶,微红了脸答道:“你同将军都在为海盗之事费心,我也想帮着做些事,便同齐公子借了兵书看看,只当是长长见识。”
齐一安学的是褚遂良,一手字灵秀飞动,险劲明丽。沈潋趴在床上仔细地看了看,而后撑起身子,认真道:“兵书上的东西还太死,你看看就是了,万不可死搬硬套。若是真有兴趣,空闲的时候去将军那里看看排兵布阵,同将军多学学那不要脸皮的本事,真到了战场,也能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我现下脑子还够用,不必你操心这些。要怪就怪爹爹,教得你这样正人君子,多吃亏啊。”她献媚一般地朝岳护身上拱了一拱,眯着眼睛道:“也亏的我机灵,正好能同你互补。”
岳护忙将兵书护住,放到床边小桌上,才伸手将她虚抱到怀里,轻轻拍了拍。
沈潋知道他不想总是跟在自己身边,况且眼下也的确没有什么麻烦事,想着席封平经了上次的警告,约莫不会再对岳护起什么心思,便放心说道:“府里安全得很,我又不乱跑,你放心去将军那里看看,卫兵所也一定不缺屋子住,让将军为你辟上一间,隔三差五回来一次便好。”她含笑盯着岳护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想你高兴。只要没有危险,随你做什么。只一点,将军若是招揽你,直接拒绝,也别来问我,话都说在前面,我绝不同意。”
岳护眸中黯了黯,只简单应过,并不多言。
沈潋重新在床上躺倒,心中开始盘算着,改日一定要盘剥小千,让他无论如何也要在自己屋里题上一副辛稼轩的《破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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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就要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秃头少女(划掉)妇女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