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入了座,卫琳婵摸了摸发髻上的玉兰,微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来,打开推给沈潋,说道:“你既送我一支簪花,我便也回你一支。”见沈潋眼神发亮,知道果然合了她的意,心中更是高兴,“这是专门托人回去取的。当初一个玉器商人送了我一对,说这白玉成色极好,便是宫中的娘娘们也不见得有几支的。”她将簪子取了出来,摩挲着簪头处金色的竹叶,“可最珍贵的还是这竹子。一是竹的品格好,便是换了别的,也是有些俗了,端端地辱没了好玉。二是做竹子的金丝。”她将簪子举到沈潋眼前,让她细细看了,这才道:“这金丝极细,眼下还少见这样好的活计。用这细如毛发的金丝一点点掐出竹子的样子,看着才更加生动些。”
她将簪子递到沈潋手里,便于她看。
沈潋细细地打量过,这竹叶果真与众不同,简单一枝细竹,竟像是要被风吹得摇动起来一般,灵动飘逸。而竹叶选用金丝,荣华中却不见俗气,反而更是贵不可言。沈潋想收,又觉得实在是贵重,眸中一阵一阵地纠结。
卫琳婵最是懂得察言观色,明白了她的心思,将木盒也推到她怀里,拂了拂袖子,说道:“前些日子裁缝来了府里,将你的衣服按着我的身量裁了一裁,你看,我穿着果然合身。一直想着该还什么礼才好,既贴着你的心思,又让你一看到便忆起与我的情谊,思前想后,还是它最合适,故而命人千里迢迢地取了过来,你我各有一只,天涯海角,睹物思人。你也不要推辞,否则便是辜负我的真心。”
沈潋听她这样说,心里雀跃起来,将簪子收到盒中,却作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嘟着嘴道:“你这人也忒不厚道。这簪子是还方才的玉兰,可衣服的情还欠着,你仔细想着,还有什么宝贝趁早给了我。否则被我搜出来,定是要一并带走的。”
卫琳婵目瞪口呆,伸手去戳她的头,恼恨地说道:“真是个半点不吃亏的鬼东西,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厚道。你才是该罚。”
徐钊应声道:“自然。这样的东西,得罚一海碗。”说着,叫小厮取来一个大碗,倒得直溢出来,才小心地送到沈潋面前,让她喝。
沈潋端着碗,正要饮下,见徐钊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又将碗放回,自己去厨房取了个差不多的大碗,也灌满了推到徐钊面前,豪气万千地道:“是汉子,今日同我干了这一碗!我们便算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徐钊大笑着接过碗,与她用力一碰,朗声道:“兄弟陪你饮了就是!”
徐钊饮过,又去看岳护,笑道:“这些日子也烦着岳兄弟不少,饮上一杯?”
岳护正要应,沈潋一把将他推开,笑着嗔怪道:“他是当真有心结识,也是当真不能饮酒。我也不想拂兄弟的意,干脆代他饮了。兄弟饮上一碗,我陪三碗,如何?”
徐钊本还有些惋惜,听她讲岳护也认自己是个朋友,便不愿计较。谁知沈潋竟夸下这样的海口,顿时更生了许多欣赏,道:“你一个女子,想不到竟有这样的胆识魄力。我既当你是兄弟,便不会再欺负你。你喝三碗,我便陪你喝三碗,日后我们便是生死至交。”
沈潋不言语,只给两人倒了酒,眼神坚定地与他共同海饮了三碗。三碗喝尽,沈潋仰起头,将碗倒过来给他看,甚是信赖地说道:“日后你若是想喝,我定然奉陪到底!”
卫琳婵将她拉到椅子上,眼神示意岳护将她看住,又去拉徐钊,“今日是我们几个一起小聚,你将她灌醉了,像什么样子?”说着看向沈潋,“你今日也该有些分寸,叫我们来是看你们牛饮不成?还有什么乐子,快些说出来。”
沈潋狡猾地笑了笑,道:“前些日子手痒,买了一副骨牌,想让你们也陪着玩玩。”
她从屋子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将盒中骨牌尽数倒了出来,“这牌手感不错,像是象牙做的,玩着倒也尽兴。”
夫清笑道:“我们几个会并不奇怪。只是大人如何也懂这些个东西?”
沈潋靠在岳护身上,随意地说道:“我性子顽皮,总是伙同着市井闲人混着玩耍。各种东西多少都知道一些,也都喜欢,只是常常玩不好。”
岳护心想,对,玩得并不算好,刚刚好能坑别人罢了。
卫琳婵调侃她:“想必你也没少惹令尊烦心。”
沈潋招呼小厮将桌子上的杂物放到旁边,亲手码起牌来,说道:“这话不错。我乡试之前,不知为何迷上了南北朝的民歌,日日也不看经书,只跟着朋友学唱。爹爹气得要死,一怒之下把我锁在房里。照样没什么用,反正我都记住了,天天在房间里扯着嗓子瞎唱。”她带着岳护的手环在自己腰上,笑着看他,“那时要不是小护偷偷给我送饭,我早就凉了。”
岳护懊悔极了,当初怎么没干脆饿死这个祸害。
沈潋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问卫琳婵:“伯父伯母走得再慢,也该到了,怎么还没有消息吗?”
卫琳婵伸手摸着骨牌,说道:“徐郎不愿多事,干脆将二老直接接到了船上,如今已经到了。”
沈潋放心地点点头。
徐钊伸手捏了块点心,说道:“你说你喜欢唱民歌,别光说不做。唱一个,让我也开开眼。”
卫琳婵担心沈潋不高兴,抿着嘴朝她看去。
沈潋倒是不甚在意,一边码牌一边认真地起着范,当真唱了起来:“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
民歌本来不长,她却特意拉长了调子,神态滑稽地装腔作势,逗得几人忍俊不禁,自己却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行了,摸牌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给各位送钱了。”
岳护不会玩这些,沈潋也不愿让他走开,干脆直接坐在他怀里,悄悄在他怀里说道:“你今日可是我的,别想着遛。”
另三位则专心致志地看着牌面,一点都不愿被她闪了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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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是同路人,潋潋当真是会把徐钊当成是朋友的。只是徐钊同着他哥哥作恶多端,即便从人品上来说还算仗义,但毕竟荼毒了那样多的无辜百姓。因此,潋潋口蜜腹剑是情有可原的。只是莫名有些同情将潋潋当成兄弟的徐钊小盆友啊。